自沈琰上了前線,兩人之間靠著每月一封的書信聯系。
碧云樓里的人因為一直跟著曲明書,多多少少都練過武,不然碧云樓也不能不靠任何人而在南城站穩腳跟。
這兩年,前方戰事吃緊,碧云樓的人大多也投了軍。
民國二十九年,秋。
看著冷清了不少的碧云樓,曲明書拿出大部分錢財,打發了剩下的人。
“老板,碧云樓散了!”
江順看著空空蕩蕩的碧云樓,心里有些落寞,畢竟他們好不容易才在南城站穩腳跟的。
“這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的!”
曲明書站在二樓的欄桿前,看著空曠的戲樓,心里也不太好受,畢竟是自己經營了那么多年的地方。
“是呀,來了又走……”
江順心里明白,從沈琰從軍開始,再到后來師兄師姐們陸陸續續從軍,碧云樓說不定會關門。
撫摸著手腕上的紅痕,曲明書突然一陣心悸,接著心口一陣抽疼。
“噗!”
一口鮮血從曲明書嘴里噴了出來。
“老板!老板!你怎么了?”
江順見曲明書吐血,一把扶住身體搖搖欲墜的他。
曲明書一手撐著身前的欄桿,一手按住心口,嘴里喃喃自語:“阿琰,阿琰,阿琰一定出事了!”
“老板!”
江順扶著他,心里很是擔心。
“我沒事,順子,去買車票,阿琰出事了,我要去找他!”曲明書深吸兩口氣,緩了緩,才對江順說道。
“行,老板,我先扶你回去休息,我去買車票!”江順不知道自家老板為什么那么斷定沈琰出事了,他現在只想快點請個大夫給他看看,吐了那么大一口血,身體吃得消嗎?
把人扶回房間,江順焦急的搖搖床上的曲明書,可是人已經昏迷過去了。
顧不得其他,江順急急的沖出碧云樓,到百草堂請了坐堂的林大夫過來。
“林大夫,老板這是怎么了?一下子就吐了那么大一口血。”
江順見林大夫檢查過后,急忙湊了上來。
林大夫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搖搖頭道:“曲老板這是急火攻心才吐的血,等他醒了慢慢調理,放寬心情就好!”
江順擔憂的看看床上的曲明書,接過林大夫開的藥方,跟著去藥房拿藥。
傍晚,曲明書還是沒醒,江順只好熬了些湯慢慢喂他。卻沒想到曲明書夜里卻發起了熱,沒辦法,只好半夜把林大夫拉來。
折騰大半夜,江順也累了,直接坐在床前的榻板上,趴在床沿上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曲明書掙開沉重的眼皮,感覺床邊有人,轉頭一看是江順,便喚了一聲:“順子!”
聲音沙啞,喉嚨還有些疼。
“老板,你終于醒了!”
江順見曲明書欲要起身,連忙把他按回床上。
“老板,你現在先別起來!你昨天吐了血,晚上又發熱,現在剛剛退燒先休息會,我去給你做些吃的!”說著就麻利的往外跑。
曲明書試了試,的確沒力氣起身才作罷。
沒一會兒,江順就端著一碗粥進來。曲明書喝了粥又喝了藥,才感覺身體有了些力氣。
“順子,火車票買好沒?”
曲明書抓住順子手腕,聲音沙啞。
“老板,我們先把身體養好了再說好不好,你現在這身體怎么去找人?”江順溫聲勸著。
“不行,阿琰肯定出事了,我能感覺到,我要去找他!”
曲明書掙扎著要起身,門口卻響起了一聲充滿怒意的聲音。
“就你這身體,我怕你還沒找到人,自己就先把自己折騰沒了!”
哐的一聲,林大夫進屋后重重的把藥箱放在了桌上。
“林大夫………”
江順連忙讓開,林大夫坐在床邊替曲明書把了脈。
“退了燒就好,放寬心多養幾天就好了。”林大夫把曲明書的手放進被子里,看著面色蒼白的人,有些不忍把話說太重。
只好好言相勸:“你的情況順子跟我說了,雖然我不知道你怎么斷定沈家那小子出事了,但是你現在這情況連床都下不了,你怎么去找他?”
“現在耽誤之急是你把身體養好,這樣才好去找人!況且碧云樓出去的人大多也在那邊,有事總會傳消息回來的,你先一邊養病,一邊等等又何妨?”
聽著林大夫的話,曲明書冷靜下來,順從的躺下休息。
林大夫給他掖了掖被角,示意江順出去說話。
“林大夫,老板他怎樣了?”
“曲老板自小習武,身子骨比一般人結實,只要他想通了,慢慢養個十天半個月就好。只是,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能壓下就壓下,這幾天別刺激到他,不然說不定還得吐血!”
林大夫一邊開方子,一邊囑咐江順。
“嗯,好,我一定記住!”
江順在一旁連連點頭。
接下來的日子,曲明書按時吃藥,爭取身體早點康復。
這天中午吃過飯,曲明書正在院子里消食。
江順神色有些慌張的跑了進來,曲明書心里涌上不祥的預感。
只見江順身后跟著一個軍裝男子,曲明書緊緊盯著那人,心卻提了起來。
“老板,他………”
“閣下找誰?”
“這里可是沈琰,沈上校家?”
曲明書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預感,但還是答道:“是!怎么了?”
那軍官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撇撇頭道:“我是奉李上校的命令前來,前來報喪的!”
曲明書聽著報喪兩個字,頭腦一片混亂,渾身發冷,還好一旁的江順扶住了他,他才沒有倒下。
“沈上校于半月前戰死沙場………”
“這是沈上校留下的東西和……和骨灰!”
那面前人的話還在繼續,曲明書只覺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江順連忙拿出帕子,曲明書直接捂住嘴咳了起來,慢慢的雪白的帕子滲出血色。沒注意到的是,一絲鮮血滲出帕子,染上了手里一直把玩著的玉佩。
那軍官走了,自那天過后,曲明書的病情時好時壞,經常盯著沈琰的遺物發呆。
這天,天氣正好,秋高氣爽的日子。
曲明書躺在海棠樹下的搖椅里,懷里是沈琰帶血的軍裝。黑貓趴在他腿上,時不時蹭蹭自家主人,似在安慰。
曲明書摸摸黑貓的頭,看著頭頂斑駁的陽光,感覺有些累了。
他閉上了眼,撫摸著黑貓的手慢慢滑落。另一只搭在搖椅扶手上的手無力的垂落,掌心沁血的玉佩滑落進海棠樹虬勁的樹根下。
“喵~”
黑貓似感覺不到主人的呼吸,叫聲凄涼。
一陣風吹過,揚起幾片落葉。
江順端著幾碟精致的點心,朝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