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嗒、吧嗒……

　　浸濕的腳步，重復循環，在赭石色巖石地表留下一排腳印。

　　渾身濕透的于楠，跟在表情冰冷的真季主任身后，二人不遠處，其余三名不敢言語的助手遠遠墜在后面。

　　幾人緩步穿行過漫長通道，最終回到研究所。

　　在這之前，他們剛剛確認北川智蟲死亡，是以眾人間氣氛冰冷且壓抑，似乎等待機會徹底爆發……

　　呲呲~呲！

　　通往休息區的陰暗通道前，暗黃電燈偶爾因電壓不足的問題閃動。

　　真季站在浩衫博士身側，背光中顯得情緒壓抑。

　　兩人對面，站著于楠和另外三個膽若寒蟬的年輕助手……幾人的臉被光線直照著，如同待審問的犯人。

　　真季滿目通紅，伸出顫抖的食指，指向他面前的于楠：“你說啊！北川智蟲為什么會突然死掉？他不是去找你了嗎！發生了什么？”

　　“沒錯，主任。”

　　于楠抬起頭，望向情緒激動的真季主任，壓低聲音道，“很遺憾，但這一切都是意外……我也沒想到水坑里的那只精靈，竟然還守在旁邊，北川會被它拖進水底淹死。”

　　在路上，他已經籌措好借口：

　　見到北川智蟲時，他剛剛從未知精靈口中逃脫，而北川智蟲的死亡，則是因為躲在水中未知精靈的襲擊……雖然不夠嚴謹，但這已經是他短時間內能想到的、最合適的解釋。

　　況且，其余三名助手如果還想留在研究所，必然不會開口。

　　這樣一來，便沒有任何證據指向他……

　　“你們沒什么想說的嗎？”

　　聽完于楠的解釋，真季干瘦的面龐抽動兩下，轉而看向旁邊三個低著頭的助手，“就這么巧合？你們什么都沒看到嗎！”

　　越說、聲音越大，最后直接咆哮起來，顯然……他并不相信于楠所講。

　　面朝著他，低頭的三個助手在暗黃光線下呆滯了片刻，隨后，站在最左側的褐色長發少年，抬腳邁出一步……

　　見此，于楠心尖一顫。

　　低頭的美雅，卻在這時伸手抓住長發少年手腕。

　　少年率直的面孔瞅了眼滿臉雀斑的美雅，隨后，又轉頭看向東河……然而對方也搖搖頭，再度垂首不語。

　　他明白了什么，收回邁出的腿。

　　“你們……”

　　就在真季繼續追責時，遠處傳來堅實的腳步回音，十幾秒后，留有中長發的青年訓練師，走到一直沒有開口的浩衫博士身旁。

　　他輕輕搖頭，說：“博士，廢水坑沒有異常，也沒找到尸體。”

　　“嗯……這樣啊。”

　　沉吟兩秒后，浩衫博士喉嚨里發出聲音，“麻煩你了，林木。”隨即，他對依然處于激動中的真季說：“你帶助手去工作吧，我有話和于楠說。”

　　“……”真季瞇起雙眼，瞄向于楠，憋著氣拉上其余三名助手離開。

　　被稱作林木的青年訓練師，也很有眼力的順勢向外走去，只是他經過于楠身側時慢下腳步，爽朗說了聲：

　　“恭喜，你是我見過最年輕的研究員了。”而后拍拍于楠后背，瀟灑遠去。

　　“研究員？”

　　心底重復一遍，于楠注意到博士手里握住的一沓文件，瞬間了然：

　　他提出的猜想有反饋了，甚至已經通過了！

　　這意味著，現在他不僅成為了已經契約精靈、并領悟出符文的訓練師還擁有正式研究員的身份……相比剛進入研究所，這是極大的進步！

　　察覺他眉目間的喜悅，浩衫博士淺笑著走上前，說：“這是三號聚集地的反饋，以后關于你提出的能量理論，統一以E字號文件開頭……換句話說，你的猜測通過了。”

　　“謝謝博士。”于楠接過文件，微微一笑，“這么說來，我的積分已經足夠，算是一名低級研究員了？”

　　他還是頭一次見到博士開心的樣子，語氣不自覺變得放松。

　　“當然！”

　　浩衫博士銀眸微微瞇起，以肯定的語氣笑道：“而且我還準備深入研究，并將你備注為主要助手，到時候……三號聚集地會下發更多積分，給我和你。”

　　積分是三號聚集地下發的？

　　原來不是博士管理的啊，嗯，以積分的價值來看，這才正常。

　　不過博士為什么這么快就要深入研究？對了，最早測試用的素材，是提前準備好的，看來博士他早就有這方面打算了……于楠依據簡短話語分析同時，不忘感謝浩衫博士：

　　“謝謝，我會努力配合您……”

　　“不用，每個研究員都有任務，而且你也有能力獨立處理工作。”博士笑著，轉過身邁出腳步，說：“來吧，先把研究員的房間和服裝分配給你，再談工作的事……”

　　“嗯！”于楠快步跟上。

　　……

　　試驗區角落，東河、美雅等三名助手，蹲在一個大鐵盆周圍。

　　鐵盆邊緣銹跡斑斑，里面堆滿了透明的、卻沾有各類污漬的各類玻璃器皿，三人正小心翼翼清洗著，并趁沒人的時候悄悄討論。

　　褐色長發少年低著頭說：“北川……他，白死了嗎？”

　　藍發的東河赤手清洗器皿同時，側頭看到對方被長發遮住的臉，糾結片刻道，“再等一等，奈拉！我們不能讓博士和主任知道，只能暗地里……”

　　說到這，他咬緊嘴唇，惱怒自己之前沒把握機會殺死于楠。

　　“夠了……都夠了！”

　　美雅疲憊的抬起頭，用手擦去臉上汗水后，露出鼻梁上點點雀斑，“別再繼續了，記得以前嗎？在荒野上，我們從不招惹強大的人和動物。”

　　“可那是北川智蟲！”褐色長發的奈拉不甘心低吼道。

　　“清醒點吧！我哥被人打死的時候，我有像你們一樣嗎？”

　　美雅不甘示弱，呲牙回瞪向奈拉，“想想于楠詭異的能力……你還要怎么樣？況且，剛才我聽研究員說，他已經攢夠積分，成為研究員了。”

　　“這……不可能！？”

　　東河猛的向后仰了下，驚慌失措盯緊美雅，希望對方下一秒搖頭否認。

　　“是真的……”美雅疲憊的嘆了口氣，彎下身繼續清洗工作，“都別再想、也別再嘗試了，等幾天通知東凌報名來當助手吧，這就是我們唯一能做的……而且，還要祈禱于楠不再對我們繼續復仇，不然……”

　　她頓了下，聲音隱隱顫抖，“……我們會在某個夜里，被那詭異限制住呼吸，活活被憋死呀！”

　　身旁兩人立刻沉默下來。

　　整間空曠的試驗區石壁大廳，只余下手指擦洗玻璃的聲音回蕩。

　　……

　　昏暗休息通道盡頭，第七間獨立休息室，陳舊金屬門緊閉。

　　門后，是狹窄的巖石風貌空間。

　　里面有一張單人的老舊木床，以及一套用過很多年的木桌木椅，這便是獨立休息室內全部家具……如果，它們稱得上家具的話。

　　但這足夠讓于楠興奮了。

　　相比之前陰冷潮濕的倉庫，這里簡直算得上豪華臥房！

　　干燥、溫暖、安全，還想要苛求什么！？甚至，木床上還鋪有棉質褥子和被子，換上研究員白袍的他，已經迫不及待躺了上去。

　　送走浩衫博士，了解研究員相關工作后，現在已經是休息時間，他有大把時間享受。

　　“終于活的像個人了。”

　　愜意靠在棉被上，于楠輕輕吁了口氣，輕聲自語道，“接下來，只需要按部就班賺取研究所積分，培養鯉魚王讓它進化，就徹底穩定了……”

　　他輕松愉悅的散發思緒，卻突然愣住，想到一個問題：

　　北川智蟲的尸體沒被找到！

　　……難道因為廢水坑太深，林木訓練師沒有深入尋找嗎？我或許要找機會和鯉魚王聯通精神，再找一找，不然很讓人難放心……于楠細細回憶起當時情況，同時謹慎的、準備再去確認一遍，畢竟這與他自身安危相關。

　　這么想著，他為自己當時拼死一搏的決定感到慶幸。

　　如果沒契約鯉魚王，他或許已經死在昨天夜里了……正如之前遇到夜嵐時所猜測，契約精靈，果然會讓訓練師體質得到提升、獲得強化。

　　這也是他為什么有把握，同時對抗北川智蟲等四人的原因。

　　至于‘深水之壓’精靈符文，只能算意外之喜。

　　而且訓練師符文，那種詭異力量，只能對精神力較弱的人產生效果，比如無法契約精靈的普通人……

　　當時，他想用符文干擾想跑的三人，然后正面擊殺北川智蟲。

　　因為他并沒信心，用‘深水之壓’影響到身具訓練師資質的人……幸好，符文的效果比想象中更強大，壓制住所有人，不愧為末世訓練師核心能力。

　　“可惜真季主任出現的太早，我怕傷口成為證據……不然，用石刃殺死他會更穩妥。”

　　遺憾的嘆了口氣，于楠將殘酷的想法甩出腦海，“呼……現在，對我來講更重要的是成長和提高，而非成為一個只會勾心斗角、野蠻殺戮的人。”

　　“我可是同時有訓練師、研究員雙重身份……”

　　“我的成長速度，以及未來的上限，無疑會比大多訓練師和研究員高很多，契約更多精靈。掌握更強大的力量，才是我該注重的！”

　　“畢竟，末世中人類只能算最底層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