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出在哪？

　　于楠不明白，準備一夜的話術為何沒用。

　　就在他疑惑時，身后傳來浩衫博士的聲音，“過來。”

　　聽的出來，聲音主人對需要自己開口這件事很不滿，但對于楠來講卻不亞于天籟！

　　博士叫他過去！？

　　成功了！

　　原本的擔憂，轉瞬化作狂喜，為了不顯異常，他并沒有一次性將完整理論拋出，而是一點點放出鉤子，試圖引起博士興趣……

　　就在剛剛，他還在懊惱自己為什么不再冒險一點！

　　所有人都知道，研究員核心目標是讓訓練師和精靈變強，以對抗末日中失去理智的野生精靈，無論招式或進化的研究，都圍繞這一點展開。

　　只有部分人會思考，精靈變強過程中，如何獲取變強的消耗，這些消耗又該通過什么方式補充，然后在此階段走向錯誤一端……

　　最終，只有極少數人，才會去驗證精靈具體吸收了什么。

　　不過他們的理論依然不準確，甚至只是摸到核心領域邊緣，這是于楠通過這幾天的資料發現的。

　　但他卻有一個十分確定的方向。

　　只不過這個方向，或者說理論，會對當前研究所的認知產生極大破壞，他不敢、也不能托盤而出，所以才通過語言暗示：

　　精靈的強大，并不是源自精神或身體。

　　精靈變強，也并非通過固態的食物、空氣和水。

　　他試圖將思維引向另一個方向。

　　萬幸的是，浩衫博士比大多數人更敏銳，思維也更開放，意會到那種理論的可能后，最終選擇接納！

　　于楠加快腳步來到博士身側，準備聽從吩咐，然而卻看到博士再一次，用眼神在他和桌面上的資料間來回示意，似乎正以此指揮。

　　真是讓人頭疼的習慣啊……默默吐了個槽，他伸手摸向那本看似最近翻閱過的資料，扭過頭問博士：“您是讓我看這本資料嗎？”

　　“你該用腦子理解問題，拿上筆、紙跟我來。”浩衫博士不悅的看了他一眼，向試驗區走去。

　　深吸一口氣，于楠點點頭。

　　他拿起筆和紙跟上，并迅速將這句像是罵人的話，拋出腦外。

　　走進試驗區更顯陰暗的空間，浩衫博士先放下黑色羽毛，然后帶他走到一張擺有十幾份玻璃皿的木桌前。

　　每一個玻璃皿中，盛有顏色不一、形態不一的粉末或顆粒狀物質，并且每一份未知物的玻璃皿下，都壓住一張寫滿文字的小紙片。

　　浩衫博士對桌面上的區域抬抬下巴。

　　于楠這回懂了，看來，博士是想讓他實際操作，驗證所說的話。

　　不用博士繼續示意，他依次將紙片取出，并用紙筆記錄：

　　第一份，磁鐵精靈、或許是前人類口中的小磁怪，分泌的金屬殘渣。

　　來自12號觀察室磁鐵精靈，2月4日捕捉，身高0.22米，體重4.3千克。

　　第一周喂食泥土與磁石混合物，證實可存活；后改良為金屬氧化復合物，精神出現萎靡；四天前，即2月19日開始喂食電系精靈巢穴產出的原生礦石，于第三天溢散出強力電磁波，導致周圍研究人員陷入長期麻痹。

　　第二份，磁鐵精靈分泌的金屬殘渣。

　　來自14號觀察室磁鐵精靈，2月9日捕捉，身高0.24米，體重4.5千克，喂食電系精靈巢穴原生礦石后，于第八天掌握“電磁波”招式……

　　第三份……

　　……

　　“都是提前準備好的，說明有人在嘗試，通過進食方向尋找精靈變強原因。”于楠盯著木桌上擺放整齊的玻璃皿，略顯遲疑。

　　有人嘗試很正常。

　　但現在依舊沒人提出他猜想的理論，說明這個嘗試的人失敗了。

　　只是不知道，對方是沒有得出結論，還是直接在驗證過程中失敗了？

　　他抬頭看向偌大試驗區，目光越過燒杯、試管等基礎器材，然后又從長杯、扭曲管、加熱、冷卻、蒸發、冷凝、蒸餾、過濾、分液等一系列復雜器材拂過……確認這里除萃取外的操作，都可以進行。

　　不過這也說明，這些操作都無法驗證他的猜想。

　　同樣環境下，我還能搞什么花樣？于楠輕叩牙齒，思索不停，然后突然伸出手，捏住一份盛有小磁怪吸收后的殘渣托盤，端到眼前。

　　見博士轉過身，正對那根純黑羽毛進行測試，他微微瞇起雙眼，心底念了聲“開啟！”

　　“這‘插件’簡直來的太及時了，不然恐怕要費不少周折……嗯，用【素材解析】看看。”

　　九個方塊圖標瞬間在視網膜前鋪開，于楠無聲笑了笑，選擇最后一排第一個，以目光鎖定眼前的金屬殘渣后，等待起來。

　　四五秒后，當簡略的解析資料呈現在于楠眼前時，他雙眼瞪得通圓。

　　因為眼前樣本中物質，包含了鐵銹、沙石和鐵粉三種成分。

　　鐵銹和沙石共存，這還能理解，或許小磁怪吸收完原生礦石中的金屬物質后，對鐵產生氧化，并且不需要其中的沙石物質。

　　可是，為什么會單獨存在鐵粉？

　　既然小磁怪吸收過程中，對金屬產生了氧化作用，為什么不干脆全部一起……

　　嗯！？思緒進行到這，于楠忽然愣住，“吸收、進食，然后排出，普通物種什么時候才會排出本身可以吸收的食物？因為它消化不了！”

　　猛然意識到思維盲點，他繼續往下思考，眼前情況，有兩種結論。

　　第一種，是精靈將全部可吸收的物質都用來強化自身了，但在這部分物質達到吸收上限后，多余的只能被放棄。

　　但這種觀點明顯站不住腳，第一份殘渣的記錄中已經說明，使用金屬氧化復合物后，它開始精神萎靡，顯然需要部分物質維持生存所需。

　　第二種，則是精靈吸收礦石的時候，即在汲取生存所需，同時也在吸收強化自身的某種物質或其它。

　　只有這樣，才會導致殘渣中，存在本可被同一種方式吸收，卻截然不同的殘留物。

　　雖然只是猜想，但于楠相信自己的判斷！

　　他取來一份原生礦石，和一份電磁怪分泌殘留物。

　　經過粉碎、過濾等操作，在十幾分鐘內制作出了兩份對比樣本，然后，快步跑向一旁的高溫噴槍，把這柄粗壯的大家伙端了過來，扭開閥門，將槍口對準了兩份樣本……

　　但還沒等他按下點火器，一個聲音制止了他，“于楠！停下！”

　　于楠收回即將按下的拇指，回過頭去。

　　只見真季副主任正站在門口威嚴呵斥，他身后，兩側各站著一名助手，分別是那天一起去野外找他的沉默少年，以及正不滿盯向他的北川智蟲。

　　“真季主任。”

　　忽略兩名助手后，于楠很快明白過來，自身當前舉動令真季產生了誤會，解釋道：“我在按照浩衫博士指示，進行一些樣本的對比操作。”

　　他知道真季主任第一時間的激烈反應，只是對他出現在這、并在進行看上去就不太安全操作的質疑，解釋清楚就可以。

　　“是嗎。”真季因憤怒的眉頭頓時舒展，靠近浩衫博士，問：“您同意他對您這幾天搜集的樣本對比了？并且是用……常規以外的方式。”說到后半句的時候，他卡頓了下，看向于楠手中的高溫噴槍。

　　正試圖用鑷子，一點點揪下黑色羽毛纖維的浩衫博士點點頭。

　　“您同意了就好。”

　　真季以不可知方式，確認博士已經回答過他，放心的退開，并對于楠點頭示意繼續。

　　于楠以禮貌的微笑回應后，再次舉起噴槍，快速按下。

　　瞬間，青紅色高溫火舌自槍口吐出，噴射兩份樣本。

　　金屬器皿中，原生礦石殘渣緩緩燃燒，持續了十幾秒，才漸漸熄滅。而旁邊吸收過的殘渣，則只是被噴槍燒得有些爆裂，并未開始燃燒。

　　火苗的閃耀吸引了浩衫博士注意，他放下手中羽毛，站到旁邊。

　　于楠很自覺的說明道，“從物理角度講，兩份樣本都該燃燒，但被精靈吸收過后……”

　　“不用說了，我都明白。”

　　浩衫博士突然開口，閉上雙眼，十幾秒后，他直接睜眼走向試驗區外，向工作區行去。

　　這次，于楠只是稍微愣了下，便很快跟上。

　　區域內，留下來的真季，繼續進行‘可豁免普通物理碰撞相關精靈’的測試，北川智蟲和另一位沉默寡言的助手，跟在一旁，負責清理污物。

　　無言的測試進行一段時間后，真季間隙性的休息。

　　北川智蟲猶豫了下，趁機將一直盤繞在他心頭的疑惑問出：“主任，剛剛博士他們在進行什么實驗？”

　　按照以往來看，只要不影響工作，真季不會拒絕回答此類小問題。

　　然而，這次真季卻有些疲煩的看向他，沉默兩秒后，平淡道：“你只是助手，記住。”

　　疏離的語氣令北川智蟲后頸顫了顫，旋即低下頭，繼續用干凈的抹布擦拭剛才實驗中用過的器皿，臉上看不出任何波動。

　　沒錯，他只是個助手。

　　北川智蟲深刻的知道這點，可是，于楠又憑什么呢？

　　抹布和玻璃反復摩擦。

　　下意識的，他手中力道加重，擦在玻璃器皿上發出令人渾身難受的‘吱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