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張開胸懷,迎接晨曦,如沐新生。
五道長長人影,投在前方隆起峭壁截面,微微晃動,映襯著周圍金燦耀眼的晨光,頗有種儀式感。
兩小時后,幾人來到研究所前。
精靈研究所入口就在前方峭壁截面,由人工搭建的木架支撐起洞口,然后沿著長長的漆黑隧道走下去,可以看到一扇厚重鐵門。
正常情況下,會有一位訓練師看守。
不過最近輪守的這位訓練師十分有個性,現在并不在,這也導致于楠昨夜輕松溜走,并輕松斷送性命。
鐵門后方,是空間寬敞的工作區。
十幾張手工打造木質桌椅,擺在中間,密密麻麻堆砌數不清的文件和草案。
于楠幾人進來的時候,兩名成熟的研究員正埋頭其中,帶著幾個和于楠同齡的助手計算整合數據。
而在工作區另一頭,又延伸出幾條長短不一隧道,有的連接試驗區,有的連接休息區,更多的,則是通向關押野外殘暴精靈的觀察室。
這也是研究所分隔于聚集地外的原因。
研究精靈奧秘同時,伴隨太多不可知的意外和危險,為了正常人生活著想,精靈研究所的獨立和安保措施,都是必要的。
其它聚集地,也都是同樣模式。
遠離人群、遠離生活、遠離安樂,十一號聚集地的精靈研究所并非唯一。
每一處聚集地,都在研究如何抵御殘暴的野生精靈,一邊如小鼠般顫栗求生,一邊拾起前文明未燃盡的火星,妄圖照亮末日帶來的陰影。
當然,這些只是聽說,于楠還從未離開過十一號聚集地。
在他像逃課學生一樣站在墻邊等待時,真季安排好琴鈴和兩名助手工作后,走進了試驗區,不大一會,便恭敬的跟在一位頭發和眼眸皆是銀白的中年男人身后走出。
見到對方第一眼,于楠還沒來得及驚訝那稀有眸色,便被一股氣味吸引。
檀香,濃郁到化不開的檀香味鉆進他鼻子里。
哪怕沒有刻意找尋關于對方的記憶,在嗅到這強烈氣味瞬間,也能條件反射似的記起對方身份——研究所正牌主任,浩衫博士。
他站在于楠面前,卻沒看低頭的少年,而是將一雙毫無情緒的銀眸對準了真季,等待對方開口解釋。
在于楠記憶中,這是最常見不過的場面。
浩衫博士很少開口,大部分時間他都是沉默的、沒有感情的樣子,似乎只有研究才能讓他提起精神,除了必要決策,基本不理會其它事。
從之前的于楠面臨危險寧可逃跑,也沒選擇求助,就能看出他在助手眼中形象。
“有兩件事。”
真季干瘦的面頰微動,早已習慣浩衫博士脾氣的他,主動開口道:“一個是助手于楠昨晚私自離開研究所,請您決定處罰。另一個就是……”
說著話,他掏出衣兜內的精靈球遞給博士。
“找到他同時,我們發現了一處名為‘精靈中心’的前人類遺跡,于楠在遇到危險時做出了貢獻,希望您能減輕懲罰。另外,我懷疑這處遺跡和前人類訓練師有關,所以需要您來下決定如何處理……這顆精靈球,就是遺跡內得到的。”
“嗯。”浩衫博士用手指擦去精靈球上的污垢,仔細盯著它說:“助手私離研究所的處罰,條例上有,照著執行就是,錯就是錯,跟其它表現無關。”
聞言,真季無奈看了于楠一眼,“那就扣除所有積分吧。”
于楠“嗯”了一聲,并不意外。
隨后,浩衫博士似乎確認了什么,招呼過一個研究員,讓對方將精靈球送至研究區,然后看向真季說:
“精靈中心是前人類訓練師的服務機構,專對精靈護理和醫療,那里的精靈平均實力更強一些,你處理的沒錯。等下去跟戰斗部溝通,五天內調集全部訓練師,把遺跡的情況弄清楚吧,這幾天派人守著。”
真季微微點頭,“我馬上安排。”
再看浩衫博士,只見對方一臉“還有其它事嗎?”的表情,不由讓他嘆了口氣,“沒其它的了,博士您去忙,我帶于楠修改積分。”
說罷,扯著于楠胳膊走開。
和忙碌的研究員打招呼同時,兩人來到一堆較為整齊資料前,他從中抽出本檔案,找到于楠的那一頁。
積分,是精靈研究所對所有人貢獻的統計,平常在公開的統計板上加減,月底統一錄入檔案,助手、各等級研究員、乃至博士,都列在其中。
職務晉升、兌換資源和工具、申請訓練師測試等需求消耗的積分,用的就是它。
在真季一筆在檔案中劃過后,于楠僅有的5積分,瞬間清零。
遠處,仇視于楠的助手看到這一幕,心情愉悅。
助手不像研究員,沒有獲取大額積分渠道,只能通過日復一日洗刷實驗容器、輔助計算數據、維護研究所環境等方式提供貢獻,往往良好表現一周,也只能賺2個積分。
可想而知,被他們打壓的于楠,累積5分有多難。
雖然,積分清零之前,于楠離成為低級研究員的100積分依然遙不可及,但親眼目睹對手被打擊,本身就是一種享受。
唯一可惜的是,于楠臉上尋不見半分失落。
其實,他還真沒放在心上。
精靈研究所積分難獲取,只是相對而論,哪怕不借助訓練師天賦,他也有信心短時間內徹底擺脫來自助手的威脅,晉升為正式研究員。
尤其真季安排他開始工作,了解到研究所研發方向后。
不管每個聚集地當前狀況如何,人類整體面對的危機是一樣的,都是野外那些失去理智的強大精靈。
所以精靈研究所的核心方向,就是讓訓練師不斷變強,擁有保護聚集地的力量。
而在末世中,大多數人連幽靈系精靈概念都弄不清的狀況下,他只要肯動腦子,攢夠100分并不難。雖然研究所沒有助手自主研究先例,但不代表會否決一套實用的理論。
麻煩的是,如何解釋,才能令人信服?
冒然提出全新概念,難免會讓人質疑,他需要一個契機再講出來,才顯得合情合理。
接下來的一整天,于楠如愿回歸了研究所的日常工作。
如同記憶中一樣,前往對應的野生精靈觀察室搜集素材;再去研究區,通過程序復雜的提取、融合、制劑等步驟,得到研究員們需要的產物;然后回到工作區學習新的公式,進行運算,推導出猜想結論。
一切,都是單調的、令人乏味的循環。
唯一有價值的就是,他認全了包括博士在內的六位正式研究員,以及四個助手……
在旁人眼中,今天于楠是沉默的、表現出色的。
但更像只敗犬,遭遇挫折后卻又不甘于此,正試圖掙扎。
事實上,他們根本無法理解,這些工作以于楠、或者說于向北以往的優異成績,就像應付差事般簡單。
提取、制劑、融合、衡量、邏輯推導,都是基礎中的基礎,哪怕沒有專業知識,他覺得一名看過完整操作流程的高中生,也足以應付這些,更何況是自己?
沉默,更多是為了思考。
他需要創造提出全新理念的契機,盡快擺脫窘境……
他受夠了這群鬣狗般盯著自己后背的助手視線!
哪怕不夠敏感,在這一整天的時間內,十幾次和虎視眈眈的陌生同齡人對視后,他也讀懂了對方眼中的含義。
這些人要他死,而且不會等待太久!
如芒在背的視線,以及枯燥的工作,陪伴于楠度過了如此尋常的一天。
差不多晚上十一點的樣子,浩衫博士開始督促研究員收拾手頭工作,而研究員又督促其助手們,準備休息。
在清理好必要實驗器具,以及歸類整理完資料后,所有人陸陸續續向休息區走去。
只有于楠遲遲沒動,他在猶豫。
博士和研究員們,每人有一間帶門的、獨立的、小小的休息間。
而他和那些助手們,則只有一個墻壁依然保留原始風貌的大廳,是五名助手共用的,甚至還不分男女。
苛刻的環境暫且不提。
關鍵是助手們,期待他走進去的殷切眼神太刺眼了,甚至令于楠懷疑,他走進去后,是否能活著看到明天的太陽?
可不進去,也會有麻煩。
研究所有研究所的規矩,再次觸犯條例,他就會被開除。
向真季求助呢?
顯然是沒有結果的,于楠很清楚,這些醉心研究的管理者,從不關心助手間的糾紛,更不信有人敢在研究所內殺人。
正是這種思維,才導致了他前狼后虎的窘境。
反觀作為兇手的四人,他們只要在殺死于楠后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并相互作證,或許連懷疑都不會被懷疑。
又不是正式研究員死亡,沒人會細查。
想了一會兒,于楠有充足理由確信,從今以后每一個夜晚,都會成為他的苦難。
因為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徹夜不眠,提高警惕,直到他成為正式研究員……而在這之前,他將在死亡與困乏中來回游蕩。
做出決定,他從墻壁邊緣找到一塊質地堅硬的石片,以它棱角尖銳的一端充當武器,然后緩步向公共休息室走去。
赤手空拳的話,他怕自己連掙扎都做不到。

十指今日
小萌新快簽約啦!想賺一波的別忘記投資,順便留下您寶貴的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