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門殺人絕對絕對不會濺自己一身血,更不會風塵仆仆,這樣也太沒面兒了吧。”
孟子歸聽了溫落的表述,直甩頭,離譜,真是離譜。他一定要知道是誰這樣敗壞他們混沌門的行事作風。
“要我說,就是楚氏的人。”孟子歸白眼道。
“不是。”溫落回駁,正在為蕭忘川搗敷傷的草藥。
“就是!”孟子歸瞪眼。
“不是。”溫落搗好了藥泥。
“就是就是就是,我說是就是!”孟子歸急了眼,聲音也越來越大。
“好了。”蕭忘川被吵的腦仁疼,他看著孟子歸說,“既然是老晏這樣分析的,那多半沒什么問題,一切等他醒了來再商論吧。”
“草藥準備好了。”溫落輕輕放下藥舂。
“行了,你走吧,我來給他上藥。”孟子歸挽了挽衣袖,作勢上手。卻被蕭忘川一腳踢開,驚道,“蕭衍!你這是干什么!謀殺恩人啊謀殺!”
“滾滾滾,你一個粗人,上藥這種精細活,能干嗎?!”
蕭忘川一臉嫌棄。
“粗人?我上刀山下火海,試問哪一次的傷不是自己處理的,竟然質疑我的專業能力!可惡。”孟子歸惱羞成怒了。
看著孟子歸又準備嚷叫起來,溫落將紗布與草藥一并放在蕭忘川眼前,道:“自己上藥吧。”
隨后,溫落抬眼看著孟子歸:“孟公子,讓傷者靜心養傷吧。”
蕭忘川本想讓溫落幫他上藥,但溫落根本沒等他說出這話,就出了屋子,孟子歸左看看右看看,思考了一下,也隨著溫落的步子出了房間。
孟子歸出了房間,掩上了門,看見溫落只是一個人站在一邊,眺望著遠方的景色。
“你該不會真指望那個殘廢能夠自己上藥包扎吧。”孟子歸挑眉道。
溫落回眼看了看孟子歸,孟子歸看上去年紀不大,恐怕與自己差不多,若只是單看著,誰會想到這個少年會是殺人如麻的混沌門門下的殺手。
“你這么盯著我做什么?”孟子歸對他人的眼神尤其敏感,特別是溫落此刻的眼神,讓他感到戒備,“你該不會覺得我會害蕭忘川吧?”
“混沌門收錢殺人,會有好人嗎?”溫落不屑哼聲。
孟子歸仿佛覺得自己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走近溫落,反問道:“好人與壞人?誰能定義?正是因為無人能定義,我混沌門才只認錢做事。”
“人本就是自私自利的,誰又有資格評論誰?而溫落姑娘你,就更沒資格了。”孟子歸的話句句咄咄逼人,溫落一時駕馭不住,“你敢說你就沒有不單純的目的?沒有自己的打算?”
見溫落始終不言,孟子歸也沒了繼續下去的興趣,他死死盯著溫落的眼睛,字字清晰的用力說:“別把別人當傻子,小心最后燒到了自己,這世間比你聰明的比比皆是,你曾經也不過只是一個小小洛氏的養女罷了。”
甩下那句話,孟子歸便丟下溫落一人,轉身復進了蕭忘川的房間,蕭忘川還在跟自己肩傷糾結,見孟子歸進來了,便自然地放下了抬起的手,語氣有些責備:“你不該說得這樣嚴重。”
孟子歸沒有立即回復,而是接過桌上的紗布和草藥,仔細為蕭忘川上藥包扎,知道包扎結束,孟子歸才說:“是你說的,想護她一世周全。”
“是啊,但沒讓你往她傷口上撒鹽呀,你說那些話,她指定會多想。”蕭忘川輕輕動了動肩膀,將衣服穿好,對孟子歸說。
“想護她周全,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遠離這一切,越遠越好。”
“她都多大一個人了,做事那么不考慮后果,先前傳言他是永嘉才女,什么后起之秀,我看不然。”孟子歸將桌上的凌亂收整好了,便起身站在了窗邊,“況且,你也看到了,她對你的態度,根本不值得你這么護著她。”
“因為她有為洛夫人追尋真相的執著和勇氣,這是我一直遺憾的。”
蕭忘川嘆了口氣,因為身份,他凡事都要顧慮重重,因為害怕失足,而常常選擇退縮。
“我看遺憾的不是什么執著勇氣,遺憾的事你沒有個好內人照顧你。”孟子歸闖蕩江湖,看過很多悲歡離合,世事古難全,看得透徹了,也就不理解溫落所舉了。
而蕭忘川也已年至弱冠,按理也該好好說媒娶妻了。孟子歸這么多年一直知道自己姐姐孟玥芳心暗許,作為私心,孟子歸還是希望自己的姐姐能夠修成正果。
“說什么廢話,我才沒有那個閑心婚娶,每日見著那蕭濁竹就夠煩心的了。”蕭忘川抵觸道,不知為何,他的腦海里浮現的全是溫落的模樣,擾亂了他的心神。
“行啊,此事確實不宜著急,得從長計議。”孟子歸自己給自己做了個臺階下,“你好生養傷吧,我得去見門主了,這次的錢,算在你賬上還是算在你們蕭氏的頭上?”
“待我回府,銀子我會準備好的,就放在老地方。”
孟子歸大笑了幾聲,然后滿意地點了點頭:“下次還有這種簡單多賞的生意,可別忘了我。”隨即,孟子歸從窗欞躍下,消失在山霧之中,只留下一句:“待我向我姐姐問好。”
溫落就站在屋外的走廊,孟子歸進屋后說的話她都隱約聽見了。
蕭忘川說他想護自己一世周全,本來這樣的漂亮話,任誰聽了都該會動心。
特別是溫落這樣孤獨前進的人,她終究只是一個女子,再怎樣堅強,她也希望有人能呵護。
她抬頭仰望蒼穹冷月,夜霧彌漫在整座千河城,四周是連綿高聳入云的山,這樣的感覺,更像是在一座被山囚禁的監牢里,壓抑、絕望。
無論是這次前往陳倉查案,還是關于安羊姐的事情,都還沒有進展。
不知將來還會發生什么,溫落越想變越覺頭疼,她有些艱難地扶住墻壁,抬手觸碰自己的額頭,被燙的彈回了手。
這才想起,這幾日奔波風雪間,恐怕真是染了風寒。而今日又遇此事,身體自然也負荷不了了。
眼前也就是一抹黑,剩下的,溫落渾然不知了。
溫落做了個很漫長的夢,她夢見自己又回到洛府與安羊姐、李文的平淡時光。
她為人處事都只講究遵從自己內心、不留遺憾,再加上一直被洛士誠培養成能為洛憂泉分擔事務的人,她渾然一身英氣,縱使容貌百般傾國傾城,都始終少了些女子柔弱的氣息。
不成為他人的累贅和麻煩,也是溫落一直以來的執念。
感覺到意識逐漸清醒,眼睛還未睜開,溫落就掙扎著要起身。
“你做什么,快安分躺著。”
這是一句溫柔的責備,溫落難受地皺著眉頭,不情不愿地重新躺好。
緩和了好一陣,溫落才慢慢睜開了雙眼,在睜開眼的第一刻,便看見了守在床邊的蕭忘川。
環顧周遭屋內的陳設,是蕭忘川的客房。
“終于醒了。”
蕭忘川松了口氣,他剛才吩咐客棧的小二盛了盆熱水和拿了塊布巾,隨后艱難地用著一只手和一只受傷的手為溫落沾濕布巾又扭干,輕輕地為她擦拭浮在面上的薄汗。
溫落頓覺羞愧,她偏過頭不讓蕭忘川擦臉,然后輕聲喃語:
“無禮……”
蕭忘川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將布巾掛回盆檐:“什么?你話說的倒是熟練,若真這么在意這些,你作為一個女孩子,便不該四處折騰,而應該好好待…嫁。”蕭忘川猶豫著還是說出了口。
“待嫁……”
溫落的聲音有氣無力,她此時還很虛弱。
“葉伯很講規矩,從前時常聽見葉桑榆抄家規,若老人家知道將來的葉少夫人這般……”蕭忘川說著,卻說不下去了。
溫落輕輕閉上眼睛,側身佯裝睡去。
見狀,蕭忘川也無法回應,他只是默默地嘆了口氣,看著溫落側身后露出的單薄的背和削瘦的肩。
屋內一時間靜得可怕。
“小落姑娘清醒了嗎?”葉桑榆還沒走到屋門,便大聲說,待到了屋門,看見屋里這幅景象,后半句話被生生咽了下去,“若醒了的話……”
聽見葉桑榆的聲音,溫落動了動,轉身坐起來,對葉桑榆道:“我已經醒了。”
蕭忘川坐在床邊,一言不發。
葉桑榆深感氣氛不對勁,于是他弱弱地說:“墨將軍來了,剛才長安飛雁又傳了圣上的口諭,讓我等速速啟程去長安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