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眸光顫抖，那雙無神的雙眼泛起絲絲波動，晶瑩的淚花無聲地從眼角溢出，順著臉頰緩緩流下。她小聲抽噎起來，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

　　“我知道，我都知道，皇上喜歡我，從我十六歲嫁給他開始他就喜歡我。可是，我也想喜歡他呀，我好想愛上他，可是我……我好想愛上他，可是——可是我沒有辦法愛上任何人。”

　　轟——

　　黃嫣此時感覺像是受到了雷擊一般，她的瞳孔倏地放大，握著皇后的那只手也松開，無力地垂在身側，她顫抖著雙唇，問：“什、什么意思？”

　　“她沒有情魂。”桃花扇走過來，眸色冷淡，“父母之情、舐犢之情、男女之情、閨友之情……她通通感受不到，一個沒有情魂的人，即使想去愛一個人，也會因為做不到而陷入無休止的痛苦之中。她能活到今天實屬不易。”

　　黃嫣踉蹌地向后退了一步，凌越順勢扶住她，她的身體不停地顫抖，放大的瞳孔幾乎無法辨識眼前的形色。

　　皇后依舊跪在龍榻之前，孱弱的身形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她的眼淚從眼眶中溢出，但她的眼神依舊如剛才那般空洞。

　　楚澤早早地就跟在皇后跪在地上，他低著頭一言不發，不過內心早已驚濤駭浪，萬千心緒皆化作兩行清淚。他從來沒在母后身邊感受到過母愛的溫存，他以為是母后討厭他，原來事實卻是母后不知何為喜歡，何為討厭。

　　為什么會這樣……人為什么會沒有情魂，一個沒有情魂的人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區別？

　　皇后默默地伸出手握住皇上的手，語氣變得平和，聲音卻顯得沙啞，她說：“我從小就是沒有心的人，家族把我當成白眼狼，把我養在閨中等待自生自滅，我也習慣了那樣的生活，直到十六歲的那年，那時還是太子的皇上來我的家族參加宴會，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后來，家族收到了太子的聘禮，要娶我當太子妃。我還記得大婚的當晚，我告訴他我是一個沒有心的人，我這一輩子都不會愛上他，然后他告訴我——沒關系，他只要我留在他身邊。”

　　北紇皇后的聲音漸漸哽咽。

　　“……皇上他做到了，他對我很好，好到讓我痛恨自己，我無法回應他的好，我的存在好像只能傷害他。十年之中，我們一次都沒有同房過，后宮的嬪妃他也從來沒碰過，忙于政務成了最好的借口和托詞。

　　“我總是會往冷宮跑，我覺得像我這樣一個沒用的皇后就該住在那個地方。我擔心他會因為我而無嗣，所以好多次讓他去臨幸那些妃嬪，但每次都會以他的沉默而告終。直到有一次，我想讓他廢掉我娶我的一個族妹——那次他真的生氣了，氣到發昏，氣到直接賜死族妹。他說，他只會和我有孩子，如果不想讓他斷子絕孫，就給他生一個孩子。

　　“然后，我就有了沅兒，再之后，有了晨曦和澤兒。”

　　北紇皇后轉過頭看了看楚澤，顫抖著手摸了摸他的頭，楚澤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像是個七八歲的小孩子一樣哭起來來。

　　“民間的惡毒皇后和風流皇上的流言，是我故意放出去的，因為他是皇帝，風流的性情并不會讓群臣和百姓多么詬病他，頂多嚼嚼舌根兒，但這種近乎病態的專一卻是身為皇帝的禁忌。他還有他的北紇，他的子民，他的天下，我才是那個最不該出現的紅顏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