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子羽伸手想去接尹敬亭倒下的身體,結果他自己靈力透支,提不起力氣,只能眼睜睜看著尹敬亭的身體迅速倒下。
尹明哲的手因為過于用力青筋暴起,剛剛召喚的雷電也爭先恐后向黑袍跟莫凌寒擊去,莫凌寒松開了手,黑袍催動靈力抵御,但因為第一次準備吸取尹子羽精神力時跟不知名的人對戰,消耗了太多靈力,導致這次抵御失敗,好在他承受這種過度傷害沒多久就化形逃離。
尹子羽呆愣地半跪在地上,想伸手碰尹敬亭的身體,結果被快速近身的百里清和一把拉住。
尹敬亭的身體上還有毒,尹子羽沒有防毒的靈力,而且經過之前幾輪激戰,體能和靈力都消耗過度,雙腿跪下以后還在打顫。
尹敬亭睜著眼睛,嘴角淌血,努力抬眼看著尹子羽的方向。
蒼鸞掙脫了桎梏快速來到尹敬亭身邊盡全力去救治,結果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她只能勉強消除劇毒,但將尹敬亭完全救好這件事已經回天乏術。舊傷沒治愈又添新傷,這次非化神修士不可救回。
尹子羽的眼睛直勾勾盯著蒼鸞,看著她緩緩搖頭。
他的眼神失焦,伸手,將尹敬亭脫力的身體扶起,讓他靠在自己懷里,一手拉著大哥的手,一手攬著大哥的肩,兩人額頭相抵。
蒼鸞淚眼朦朧地看著兩人,沒有出聲。
結果就在尹子羽出神的時候,莫凌寒突然現身,一把抓住蒼鸞的衣服后領,轉瞬間帶著邪笑從眾人眼里消失了。
尹子羽沒有動,百里清和伸出去的手只摸到了蒼鸞翩然的衣角。
窮奇扶起重傷的勾陳,兩人互相攙扶著來到尹子羽身旁。
沒想到最大的變數居然是一開始就隱藏起來的他們二人。如果他們沒有跟對方暗地里交手,沒有聯手制造幻術,結局可能就不會是這樣。
尹敬亭的靈力被黑袍吸的一干二凈,即使沒有傷到根基,想重新修回清印三階得十幾年,而且得忍受重塑根基的痛苦和煎熬。
修士達到清印二階以后可以吸收外界的靈力來補充自身靈力的缺陷,但如果自身靈力消失,這種能力也不復存在,而且以往打下的基礎隨著靈力的散去而毀于一旦。
但可怕的地方并不在此,而是他身上中的毒。
黑袍老者那結結實實的一掌帶著劇毒,如果修士以后放棄修為,可能還有不到半年活頭。如果想重塑靈力,一旦自毀根基,這種毒就會隨著曾經靈力流過的地方流至全身各處,一旦發現手指尖發黑淤血,不出一日就能斃命。
所以往好了說,尹敬亭還勉強有半年可活。但他是那么剛強的人,絕不會愿意這么屈辱地死去。
尹子羽沒有哭,他只是定定地看著大哥。看起來那么冷靜,又那么難過。
五年前,三哥出事就已經給了他沉重一擊。
時至今日,他又重蹈覆轍。
尹敬亭抬起另一只胳膊,尹子羽伸手,摸到大哥手里的東西。
那是一支玲瓏簪。
尹子衿死后,尹子羽一直郁郁寡歡。
一日,尹敬亭在臨出任務前找到尹子羽,許下對方一枚玲瓏簪。
尹子衿生前最喜歡看四妹帶著玲瓏簪在他面前翩然起舞的樣子。可惜,尹子衿遇害的時候,那支尹子羽寶貝很久的也是唯一的一枚玲瓏簪,碎了。
等尹敬亭好不容易從敵人手上死里逃生趕回尹府,卻發現尹子羽已經脫下了女兒裝。
自那以后,眾人心里靈動俏皮的四妹消失了。
其實尹敬亭根本就沒有尋找新的玲瓏簪,因為他知道,尹子羽對尹子衿的感情不可磨滅,所以她提前記住四妹埋簪子的地方,等人離去后將簪子取出。
他會被捉住,也是為了去尋最好的能工巧匠才不小心闖入敵人設好的局。
這么多年了,這支簪子他一直貼身帶著,卻再找不到機會送出。
入骨相思,難提舊情。
尹子雪已經隨著簪子埋下后心死了,重生的尹子羽只是一副軀殼。
五年的時光,簪子因為經常被撫摸而通體發亮。
可惜,尹敬亭的手是溫熱的,簪子卻是冰冷的。
就算尹敬亭能捂得熱玲瓏簪,尹子羽的心卻再難暖回。
尹敬亭將簪子交到尹子羽手里,兩人相對無言。
尹子羽的情,尹敬亭一直都懂。
“三弟……”尹敬亭勉強提了一口氣,看著尹子羽的眼睛,“別折磨自己了……”
尹子羽只是握著大哥的手,沒有回應。
尹敬亭閉上眼睛,嘆了口氣,結果咳出來更多的血。
百里清和想去擦,結果發現尹子羽在他們身體周圍升起了靈罩,旁人無法再靠近。
“子衿他……到死都放不下你……”尹敬亭勉強吞咽了一口,結果更濃重的血腥味兒往喉嚨里竄。這幾年為了保護尹子羽,他出的任務比以往更兇險,受的傷也更致命,所以他知道,時間不多了,“他曾說……最大的夢想……就是看你成家……”
“大哥,別說了,別說了。”尹子羽使勁握著尹敬亭的手,他想安慰尹敬亭這種傷可以治愈,但這種話連他自己都不信,怎么敢許諾大哥呢。
“其實……這也是我的……我的心愿……”尹敬亭用盡最后一點力氣,兩人交握的手里,簪子被尹敬亭死死握住。
這是他最平淡的,卻再也不可能實現的愿望。
自從尹子羽選擇吃下百里清和的藥,他就知道,尹子衿在跟他訴說的時候,那種凄涼跟苦楚到底源自什么。
因為那個聰明的三弟早就知道,尹子羽必定會走到這一步。
以后,他只會背負更多人的命,而再無平淡的生活。腥風血雨,注定會成為他的日常。
“……三弟……”尹敬亭緩緩呼吸著,“……我要離開了……”
尹子羽閉上眼睛,點點頭。
愛他的人,終究會像大哥這樣,一個一個,離開他的身旁。
閉上眼睛進入心境,那里,尹敬亭已經在等他了,身上是臨行前穿的那身繡著金絲線的衣袍。
“大哥,要走了么?”尹子羽走到尹敬亭的身旁,駐足,扭頭,微笑。
尹敬亭悲憫的目光從遠方收回,看向尹子羽,緩緩地,有力地點頭。
“如果見到三哥了,替我……替我問聲……問聲……”幾滴淚順著臉龐往下掉。他沒能把話說完整。
尹敬亭伸手,最后一次揉了揉尹子羽的頭發。身影化作風,消失了……
替我問聲,他可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