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屋里兩個人交談的樣子，蒼鸞巧笑嫣然，輕輕搖著團扇，油燈籠中的火苗搖曳著，明亮，溫熱。

　　“你的藥還打算繼續研究么?！卑诐勺叩郊讶伺赃?，看著尹子羽多變的表情，嘆了口氣。

　　“不了?！笨粗倮锴搴蛷椓艘佑鸬念~頭，蒼鸞的眼睛閃爍著，“主子身體恢復的很好，你的主上沒有食言。”

　　“你真的只是為了報答他當初救你于水火么?！甭牪灰娢堇飪蓚€人在說什么，但白澤很享受現在這種感覺。

　　很多時候都是被動知道真相，被動知道未來會發生什么。

　　已經知道結局，卻還要堅持在這條路上奔走，看著事情一件件發生。

　　“我說了，不要妄想像控制百里清和那樣控制我?！鄙n鸞扭過頭，眼神犀利，“不管你在暗示什么，我都不會告訴你答案。”轉回頭，看著尹子羽鼓起腮幫子，明顯在表示不滿。

　　“我從來沒有控制他?！卑诐煽嘈σ宦暎岸男囊?，跟你一樣好猜。”

　　“……我只有一個心意，就是主子好好的?！鄙n鸞看著緩緩閉上眼睛。

　　“可你第一天進府時的眼神出賣了你。”白澤跟百里清和對上眼，后者挑釁地揮揮拳頭，被白澤反擊了一句“幼稚”，然后離開了。

　　蒼鸞沒有動，她的大腦不受控制地回想著跟尹子羽第一天見面時的情景。

　　在沒有被尹子羽收到麾下前，蒼鸞是“閣樓一夢”的打雜丫鬟，后來被看中，成了小有名氣的歌姬。雖然不是頭牌，但有無數人花重金為搏佳人一笑。

　　蒼鸞也很爭氣，在各方斗爭中小心周旋，即沒有搶了頭牌的名氣，但也有自己的風格。

　　當其他名妓爭風吃醋的時候，蒼鸞躲在一旁冷眼旁觀。

　　那些所謂大戶送來的靈器，首飾，都被她拿來悄悄送了打雜的仆人，或者服侍其他名妓的貼身婢女。

　　當一些人東窗事發，這些平時做的努力發揮了作用，蒼鸞總能從中順利脫身。

　　尹子羽去“閣樓一夢”是為了陪尹明哲尋找藏身在此處的上一任帝君的子嗣。

　　當時，尹明哲得到消息，上一任殤國帝君苻容的獨子可能出現在這里，尹敬亭被他派出去做另一項任務，尹浥塵還在憂國沒有回來，為了不打草驚蛇，只能讓偽裝后的尹子羽進去，而他自己在周圍打探消息。

　　蒼鸞第一眼見到尹子羽，以為對方也是紈绔子弟，雖然穿著樸素，臉上甚至粘著泥土，但來這里的人誰不是圖一樂呢，鶯鶯燕燕環繞在身邊，消除所謂的疲憊。

　　端起一杯茶，佳人嬌笑著踱步到尹子羽身旁，剛準備貼身，明顯感覺到對方身體僵硬，但還不至于抗拒。

　　快點上鉤吧。蒼鸞笑的更加嫵媚，心里卻暗暗希望對方趕緊掏錢，想盡快結束這次行動。

　　剛剛被對方貼上腿，尹子羽雖然面帶微笑，但左腿的扇子已經被他握在手里，抵在對方的大腿上，仿佛只要再靠近一步，身前人的腿就會不保。

　　蒼鸞驚慌地抬頭，對上尹子羽的眼睛。

　　這雙眼睛明明看起來很溫和，眼角甚至帶著笑意，但眼神空洞，目光好像透過了她，在看另一個人。

　　蒼鸞剛想推開，卻被對方一手摟住，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樓里最近有沒有異常?！币佑疠p柔地問。

　　“沒……沒有?！鄙n鸞聲音透著驚恐。

　　摟在她腰上的那只手里，有一枚鋼針。

　　冰涼的溫度混合著手心的溫熱，透過衣服傳到皮膚上，只覺得頭皮發麻。

　　尹子羽沒有接話，眼神一亮，看到尹明哲走了進來，拒絕幾個貼身的女子，直朝他的方向走過來。

　　“有線索么。”尹明哲沒有看到剛剛發生的情況，也完全沒精力注意尹子羽背后的人。

　　在尹明哲走過來的時候，尹子羽快速收回手，裝作一切正常。

　　“沒有，父親?！笨吹綄Ψ近c頭，并示意回府的手勢，尹子羽抬步跟上，袖子卻被身后的人拽住。

　　“能不能……能不能收下我。”蒼鸞當時的打算是希望尹子羽能為她贖身，以后就算不能服侍對方，也愿意一輩子做對方的仆人。

　　因為尹子羽看她的眼神和其他人不一樣，沒有興趣，沒有憐憫。

　　只有惋惜。

　　尹子羽停頓了幾秒，撫開了佳人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的自尊，她的驕傲，就這么被人踐踏在地，再也拾不起來。

　　這件事很快就被傳開了，因為平日里的清高，以往那些不敢隨意嚼舌根的人開始傳些閑言碎語。

　　后來，蒼鸞不做歌姬，重新做回丫鬟。

　　三個月后，尹子羽又一次來了“閣樓一夢”。

　　這次回府，他的身后跟著佳人，驚呆了百里清和，白澤但笑不語。

　　蒼鸞炙熱但克制的眼神，烙在白澤的心里。

　　這眼神，跟百里清和偷看尹子羽的眼神如此相似。

　　蒼鸞自然而然跟了尹子羽。

　　在尹家，終于有人護她周全了，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委曲求全。

　　她終于有了家人，有了朋友，有了伙伴。在尹府，她可以放下心計，一心一意，只是看著那個人。

　　看著他默默努力，看著他在痛苦里掙扎。

　　“想什么呢?！币佑鹜蝗怀霈F在蒼鸞面前。

　　“沒，沒有，羽主子，你們說好了？”佳人掩飾住慌亂，抿了抿嘴。

　　“唉，百里清和說的話有點深奧，腦子不夠用，先出來透口氣。剛剛看你想的入神沒有打擾你，但一直站在這里也不是個事。”尹子羽活動活動筋骨，“怎么了，如果很棘手可以說給我聽，我幫你解決。”

　　“羽主子?！鄙n鸞欲言又止。

　　“嗯，我在聽，你說。”尹子羽點點頭，寬慰一笑，鼓勵對方繼續說下去。

　　“我在想……我……”蒼鸞看著對方的眼睛，從里面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模樣。還是這個人，如今卻是不同的眼神。

　　尹子羽沒有接話，耐心且認真地等著對方把話說完。

　　“我有點餓了?！鄙n鸞搖了搖團扇，最后嬌笑一聲，捂在嘴上。

　　尹子羽感覺一口氣憋在喉嚨里，哭笑不得。

　　“沒事啦，羽主子，你一直都是我的主子?！鄙n鸞眼神堅定。

　　“不，我是你的伙伴，蒼鸞。”尹子羽搖搖頭，“雖然你叫我主子，但在我心里，你和清和一樣，都是我不可或缺的伙伴。”我不能，也沒辦法失去你們這樣的同伴。

　　伙伴。蒼鸞在心里反復念著這兩個字，笑的開心極了。

　　這就夠了。只是看著你的背影，聽見你叫我的名字，就夠了。夠了。

　　你的一舉一動，一皺眉一展顏，都牽動著我的心，但你，永遠不會知道我是多么在乎你，即使你把我放在和其他人同等的位置，即使我的心不安，躁動，即使我恨不得能現在就表明心意，但我不會，不能。

　　愛，讓人如癡如醉，讓人沉溺其中。但愛你，只是我一個人的事，和你無關。

　　我不需要你的回應，不需要你的同情，甚至你可以不愛我，把我的心棄之如履，但只要我的心還在為你跳動，這就夠了。

　　只要我知道，我是愛著你的，這就夠了。

　　只要我愛你，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