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靈沒想到白星涼又帶自己來到了東直門地鐵站附近的這個煎餅果子店。
老板靠在椅子上睡著了,鼾聲如雷。
“白天的時候看你好像很喜歡吃這個東西似的。”
夜空下,白星涼的眸子燦如星辰,阮靈被他這樣認真純澈的目光望得有些臉紅,一時間忘了質問為何他會知道自己白天也吃了這個煎餅果子。
輕輕咳嗽一下,阮靈別開臉,朝著煎餅店的窗口走去,見老板還沒醒,便用手指敲了敲窗沿。
“老板,醒醒!”屋內毫無動靜,老板用鼾聲回應著阮靈。
嘆了口氣,怎么睡得這樣沉?
見對方還是睡得不省人事,阮靈索性大喊一聲:“老板!兩個煎餅果子,多加雞蛋不要辣!”
這句話讓老板一個激靈從椅子上跳起來,刻印進骨髓的做生意時的條件反射讓他睜著睡眼答應著顧客的要求:“好嘞,兩個煎餅果子多加雞蛋不要辣,一共十二塊!”
白星涼上前,一抬手,將一張百元大鈔丟進了老板放在窗臺上的錢箱。
“錢給你,所有配菜我都要加。”
白星涼指了指烤盤上的肉和烤腸,露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阮靈瞥了一眼白星涼,見他露出想吃的表情,跟普通人沒什么兩樣,心里對他的戒備也降低了一點。
老板見他這么大方,也是高興的很,一邊給他攤著煎餅一邊哼起了小曲兒。在他身后,一個大概二十多寸的小顯示屏電視正在播送著娛樂頻道的新聞采訪。
滾動新聞條上顯示著知名演員羅夢知給母校中影捐款一千萬,用以成立青年演員夢想基金會。
阮靈瞥了一眼老板身后的電視屏幕,瞧見了被娛樂記者簇擁著的男人,驚訝地叫出了聲——
“是他!”
老板將厚得差點握不住的煎餅果子遞給白星涼,回頭看了看電視屏幕,一個女記者正將話筒遞向高大帥氣的男演員。
“請問羅夢知先生,你為什么選擇給中影捐款一千萬?”
羅夢知偏了偏頭,對著女記者露出熟稔而又充滿男性荷爾蒙氣息的笑容。
“相比較于母校對我的栽培,一千萬實在微不足道。”羅夢知轉頭,面向攝像機。“而且,作為一名演員,我曾經深切地體會過,要實現夢想的成本有多昂貴。中影有很多優秀的苗子,我不希望他們枯萎,所以,我會承擔他們在追夢過程中的一部分成本,讓他們努力去追尋自己的夢想。”
羅夢知的這番話在圍觀人群中引起了騷動,記者們紛紛發出贊嘆的議論聲,就連扛著攝影機的大哥也忍不住夸了一句太帥了。
望著電視里衣冠楚楚的男人,阮靈忍不住開口。
“早上遇見他,怎么沒發現他有這么好心?”
老板撓了撓頭,看向阮靈,突然想起來早上與她有過交集。
“你就是早上那個……那個連四塊錢都拿不出來的女孩?”
阮靈不否認,卻在心里默默腹誹,四塊錢本來是有的,有一塊錢被羅夢知踢飛了而已。
白星涼看了看電視,正好看到羅夢知對著攝影機眨眼,他手臂上依附著黑蓮骨朵的地方微微發燙,這是它嗅到妖靈氣息的反應。
輕輕撫了撫手臂上的黑蓮紋飾,白星涼一邊咬著手里的煎餅,一邊對著老板露出純良無害的笑。
“老板,您是不是跟羅夢知很熟啊?”
老板撇了撇嘴,看向白星涼:“小伙子,你不會……也是個追星族吧?”
白星涼眨了眨眼:“您就當我是吧?”
老板指了指阮靈:“那可真是不趕巧了,早上羅夢知剛跟這小姑娘碰過面呢,他還送了一張戲票給她。”
老板用最漫不經心,卻又最凡爾賽的方式補充一句:“那張票,是我沒時間去看,拿給羅夢知的。”
阮靈從口袋里摸出那張戲票,白星涼看了一眼,又轉臉看向老板:“聽您這么說,一定是羅夢知的老熟人了,否則也不會把票給他了。”
老板咳嗽了一下,笑的有點憨。
“其實吧,羅夢知還沒紅起來的時候,是靠著我這個煎餅果子店的接濟才活了下來的。十年前,他剛滿十六,靠扒火車和搭順風車從大西北來到了京北,先是在北影廠門口當群演,連個盒飯都混不上,餓得差點暈過去的時候,遇到了我和張老師——”
“張老師?”白星涼瞇起眼睛,看向戲票上主演的名字:“張虔?”
老板點了點頭,那時候我是張老師的導演助理,看見餓得面如菜色的羅孟,哦對了他以前不叫羅夢知這么文雅的名兒,這名是他火了以后,找大師算過的。”
“你們救了他。”白星涼替老板說完剩下的臺詞:“張老師也是羅孟在演藝圈的敲門磚。”
老板點了點頭:“說起張老師,整個京北混演藝圈的,少說有一半兒帶星味的角兒都在他跟前喊過一聲老師。那些個明星演員啊,根本不懂什么叫戲劇,不懂什么是演戲,甚至都不懂什么叫生活!”
阮靈在旁吃著煎餅,聽老板將羅夢知和張虔的過去娓娓道來。
原來,十年前的羅夢知被戲劇大師張虔救下,兩人有過八年的師徒情誼,張虔甚至一度將羅夢知視為自己的關門弟子。但是兩年前,有電視劇導演向羅夢知拋出橄欖枝,他從一部偶像劇男二起家,一步步走到現在的演技與顏值均受肯定的一線男演員地位,收獲了極大的名利,但卻一點點與師父張虔拉開距離,直到最后斷了聯系。
固執而不肯放低身段的張虔也漸漸被注重流量和資本變現的演藝圈所遺忘,只能守著一間破爛劇院,潛心創作。
“張老師啊,命也是挺苦的。”老板嘆了口氣:“他在半年前診斷出胃癌,現在也沒幾天好活了,還在一門心思搞那個什么先鋒戲劇。”
一邊說著,老板一邊從口袋里掏出另一張戲票,遞給白星涼:“給,小伙子,你們要是有時間,就一起去給他的作品捧捧場吧。我老范這輩子沒敬佩過幾個人,張老師算一個。”
白星涼接過戲票,側頭看向阮靈,微微一笑。
“擇日不如撞日,我們今天就去空白劇場逛一逛吧?”
說完,白星涼不由分說地拽著阮靈往煎餅果子旁邊街道深處走去。
夜幕下,紅色的空白劇場招牌閃爍著略顯詭異的光芒。
“等等——!”
聽見白星涼這么說,老板本想阻止,一抬頭卻發現他們已經走出了老遠。
老板喃喃自語著:“唉!空白劇場晚上去不得啊……那可是個鬧鬼的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