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青瞬間紅了臉,面皮也抽了幾抽。她活了幾百年,連顧城都沒有說過這么露骨的話。這個剛見了兩面的少年,未免也太過膽大。
她凝眸,正欲發火,卻聽見那少年補了一句:“我沒力氣。”
他的聲音依舊冷冷的,卻比之前多了幾分人氣。沈青青扶著他,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的虛弱,她瞬間也就消了火氣。
“快些!”看到沈青青猶豫,少年有些不耐煩了。
沈青青白了他一眼,硬著頭皮,開始幫他脫衣服。
一件,兩件……
當她的手碰上第三件衣服時,少年身形一閃,閉眼坐在了那池水中。
池水霧氣昭昭,沈青青站在池邊,只能透過薄霧隱隱地看見那少年慘白的面龐。
他這個樣子,她總覺得在哪里見過!沈青青搖了搖頭,尋了個地方坐下。
……
昆侖山演武場上,仙界大會已經進行到了第二關——奇門八卦陣。
東方白和白瑤均已入陣,且在全力以赴的破陣。
剛才發現沈青青沒出來,他們便立刻跪求天帝重開無惡塔,可根本沒有作用,伏尹一句:仙界大會,豈是兒戲!便將他們的請求擋了回去。
東方白只得去求白老太爺,白老太爺輩分高,在這仙界說話很有分量。白老太爺思慮片刻,捋一捋胡子,看著東方白和白瑤二人一會,便道:“你們二人,若能順利通過天界大會這四個關卡,我便考慮去幫你們求求情。”
這二人一聽,便立刻沖進了奇門八卦陣內。
……
而無惡塔內,沈青青正閉著眼坐在水池旁邊的石階上,神游太虛。
忽然,一陣蕙草的香味由遠及近變得越發強烈。她抬眼,便到了之前那個清冷少年。此時的他,已經換了一身云紋袍衫,臉色也沒了之前的蒼白,就連眼神中也添了幾分情緒,整個人就如重生一般。
“你沒事了?”沈青青站了起來。
“嗯!”少年應了聲。
看到他沒事,沈青青不知道為什么,自己也松了一口氣。便立刻想起正事來,連忙問道:“這是什么地方?”
“無惡塔底,極空之境!”少年一邊說著,一邊走緩步向不遠處的石桌。
“我為什么會來到這?”沈青青沒想到少年這么配合,便又追問。
少年搖頭不語,坐在案前開始若有所思的打量起沈青青來。這極空之境是以天神之血力守護,用來壓制無惡塔中的食惡獸的。這三千年來,沒有誰能到這個地方來!
沈青青看追問無果,便也尋了個位置坐下。少年也低下頭,開始專心致志地擦拭起桌上的殘琴來。
那小心翼翼、如若珍寶的模樣讓沈青青也不禁好奇地打量起那一張殘琴來。那琴乃千年梧桐木所制,和她倒是同源。琴身通體黑色,隱隱泛著幽紅,琴背項部刻有琴名,“蕭蕭”二字;腹款左部隱現墨款“司秋”二字。沈青青雖不彈琴,卻也能看的出,這琴多少也有些年頭。如若琴面未斷,就看那材質,也稱的上是一張好琴。
可能是同宗的緣故,沈青青的心底竟也莫名的惋惜。這琴到底經歷了什么坎坷?她竟忍不住想要探尋。
沈青青收回視線,又望向那正在擦琴的清冷少年,她甚至覺得他的漠然冷淡都變得情有可原。
“這琴——”
沈青青剛要開口,少年便抬起了眼眸。捕捉到他眼底寒意,她趕忙又住了口。轉念問道:“剛才你為什么會受傷?”
“舊疾而已!”少年低下頭,繼續擦拭手中的殘琴。
那滿不在乎的模樣,讓她莫名的心酸。她突然想起剛見面時他掐著她脖子質問的話語,便問道:“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少年放下手上的殘琴,徑直走向門口。沈青青收回視線,看著桌上的殘琴,忍不住抬手輕播了一下,鐺的一聲!琴音啞瑟。
沈青青也是一驚,趕緊收回了手。
少年回過頭來,神色驟變,厲聲說道:“你動了我的琴?!”
“對不起,我不小心……”看出那少年的異樣,沈青青連忙道歉。
少年卻不再言語,只是看著她,靜默許久,道:“幫我做一件事,我便送你出去。”
……
無惡塔外,紅香燃盡,第四關伏魔井的挑戰也到此結束了。此時,只剩下十位佼佼者,東方白、白瑤位列其中。
狐帝赤堯剛要起身頒布下凡旨令,便看見那演武臺中央早已關閉的無惡塔在慢慢的升起。當是食惡獸作怪,眾仙起身便要施法制止,可法術還未使出。就看見那無惡塔驟然停下,然后從塔底射出一道幽光,那幽光直達演武臺上。
哐當一聲,幽光收起,寶塔落地。
演武臺上瞬間出現一個人!
“沈青青!”白瑤激動的指著憑空出現在演武臺中央的沈青青,喜出望外。
眾仙皆驚,她竟在塔門關閉后,毫發無損的走了出來。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在眾仙不可置信的眼神聲中,伏尹和凌汐竟也緩緩地站起身來,依舊是一副天人之姿。
“你叫什么名字?”伏尹開口。
“小仙沈青青!”沈青青一邊回答,一邊彎腰行禮。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小仙在塔中,遇到一位少年,他托我給您二位稍兩句話:第一句,他不怨,勿掛牽;第二句,殘琴復響,另歸天命。”
說完,沈青青直起腰身,再施一禮走下了演武臺。在轉身的那一瞬間,她終于在他們二人的眼中看到了似悲似喜的——為人父母的情緒。
沈青青有到臺下,再看時,伏尹、凌汐的眼中再無波動。只是,伏尹背過手,看向臺下,許久才道:“眾位仙家,仙界大會也曾召開了上百次,我均未出席。可知,此次我為何而來?”
眾仙搖頭,伏尹嘆了口氣,接著說道:“這些年來,每次仙界大會過后,都會有地方小神前來上報,說哪個地方又有地仙強行捉妖,說哪個地方的地仙又在為禍人間。我一直希望仙界能自己處理好,可幾百年過去了,這凡間還是一團糟。這無惡塔是天界揚善除惡的利器,此次特意拿帶來考驗仙家們的品行。可是結果,讓我很是失望啊!”
伏尹背著手,一臉失望地眼神掃過眾人,最后將目光緊緊的定格在了沈青青的身上,道:“好在,能入無惡塔而無損,困無惡塔而后生的,我還尋到了沈青青一人!”
沈青青站在那,有些懵,她怎么在大庭廣眾之下突然被表揚了,只是,她還沒搞懂,就聽天帝繼續說道:“所以我便只能將這個下凡尋仙之任交到沈青青的手里了!另外,地仙白瑤、東方白在仙界大會中表現也很出色,遂同沈青青一同下凡,助其完成尋仙之任。其余通過仙界大會的地仙,三百年后,方可再入凡間。”
本來勝出的那幾位地仙,頓時面無血色,盡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還不上前領旨!”天帝看了一眼呆若木雞的三人。
沈青青、白瑤、東方白三人一臉蒙的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一同彎腰行禮:“小仙沈青青,小仙白瑤,小仙東方白,領旨謝恩!”
伏尹滿意一笑,從袖口取出一本冊子,遞給沈青青,道:“這是歷屆仙界大會下凡未歸的仙家名單,根據地方小神上報,名單中作惡的仙家已經做了標注。你們此次下凡的任務,便是去尋找這些仙家。查明他們留在凡間的原因,因未完成任務而滯留的可以不與追究,但凡作惡害人的一律緝拿歸案,必要時可以就地正正法。下次仙界大會之前,務必完成任務。若完成任務,你們三人便可直升天仙。”
沈青青接過名冊,謝過天帝。剛要翻開名冊,就聽帝后凌汐開了口:“沈青青,我看你與這無惡塔頗有緣分,如今,你下凡尋仙,我便將這塔賜予你,以助你早日完成大任,還人間一個太平。”
沈青青彎腰扣謝,剛接過塔,凌汐又不放心似的補了句:“這塔極為貴重,你必要用心守護。”
話畢,只見白光一閃,帝后凌汐、天帝伏尹,連同跟在他們身后的那兩位天官便一同消失在了演武臺上。
赤堯黑著臉站起身來,看著臺下議論紛紛的眾仙,咬牙切齒:伏尹!
給他留下這么個爛攤子,這讓他如何收拾!
白老太爺捋著胡子,笑的合不攏嘴。白渺渺握緊拳頭,眼含怒意。
而沈青青則看著手中的無惡塔,想起那個清冷少年,默念了句:“司秋!”那是那少年的名字,沈青青臨走時,他告訴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