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聽了我爸的話,自責的不得了,趕緊做飯,讓我們吃過飯趕緊去醫院。
我和我爸一路往城里趕,當我累的時候,我爸就背著我走,崎嶇的山路終于走完了,我們到了大馬路。我爸說離縣醫院還有幾公里,坐公汽會快一點,免得我們走路去太晚,怕今天入不了院。
我是一個山娃子,不知道怎么坐公汽,但是有我爸在,我什么都不用操心。我爸帶著我站在路邊,等來了一輛公汽,我們上了公汽。公汽上密密麻麻擠滿了人,我爸緊緊拉著我的手,把我護在懷里,生怕有人撞到了我的胳膊。
一站、兩站、三站……我看見了縣人民醫院的牌子,我爸拉著我的手下了車,直奔醫院掛號處排隊掛號。到了準備交錢的時候,我爸來摸口袋,才發現衣服口袋被人用刀子劃了幾條口。完了,剛剛在公汽上,我爸只在注意怕有人撞我胳膊,沒有注意自己身上帶的錢和糧票,結果被沒有良心的小偷全部偷走了。我爸不停地翻口袋,這個口袋翻了再翻那個口袋,希望能翻出一絲奇跡。
“你到底交不交費的?不交就站到旁邊去,讓后面的人交,不要老是堵在這兒。”醫院櫥窗里的收費員不耐煩地催著我爸,后面排隊的人也在催,但是我爸還是想再找一下,他不想我今天入不了院。最終,奇跡沒有發生,我爸沒能找到一分錢。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我爸慌亂無助的表情,也是我一生中唯一見過的一次,這一刻,我好想保護我爸。
我爸無奈地離開了隊伍,把我拉到走廊上站了一會兒后,對我說:“歡喜,你替爸爸站著排隊,爸爸去去就來,在爸爸沒有回來之前,到你份上了,你就往后挪一個位子,讓排后面的人先交,你會做嗎?”
“會做。”
我不知道我爸要去干什么,但是既然我爸說要我排隊,我就排隊了。我看見我爸飛快地跑了出去,過了一陣子,又飛快地跑了回來,手里拿著錢,換到我站的位子,交了費。
我爸這次心急火燎地趕回山上,事先是擔心我爺爺奶奶出了狀況,因為那個時候我二哥三哥正要參加期末考試,我媽要照顧他們,我爸不想我媽分心,加上那個時候通訊很不方便,便沒有通知我媽,直接趕回了山上。
先前錢和糧票都被小偷偷走后,我爸在急之無路之時,想到了他原來的老領導向局長。向局長的太太姓肖,在縣醫院婦產科當主任。我爸借醫院傳達室的電話給向局長打了電話,向局長便讓肖主任給我爸借了錢,還安排了我入院。
第二天早上,醫生給我拍了片,說是骨折,需要動手術。那時候我們都沒有醫保,住院費用只能自己承擔,我爸就又四處找人籌錢,好在他平日人緣好,醫藥費籌齊了,我可以動手術了。
我爸把我送進了手術室,醫生給我打了麻藥,我慢慢睡了過去……
等我醒來的時候,時間已經很晚很晚。我的手術并不是很成功,因為那個時候的醫療水平不高,原來拍片的時候,沒有看見我的骨頭已經粉碎。這個粉碎,主要是摔倒的原因,再次是在鄉下被他們當脫臼治療,不停搖拽的原因。不過不幸之中也有萬幸,我爸及時趕了回來,不然再耽誤幾天,醫生說:我這只胳膊可能會廢掉。
醫生把我的胳膊上了鋼釘,打了石膏,然后出院療養恢復,過一段時間再來取螺絲釘。我爸的假期早已超期,我出院后,他便回了單位,讓二哥三哥把我護送回了奶奶山上。
我爺爺奶奶看見我的樣子,又是心疼又是慚愧。我倒感覺沒什么,只是每天用一根紗布把打了石膏的胳膊掛在脖子上,十分不方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