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地處平原,鮮少有崇山峻嶺。林婳從未出過這座小城,別說登山,就連小土包也沒爬過。
她還不懂從土路上碧云山意味著什么,稀里糊涂地隨著大部隊走。
江樹在她耳邊悄悄說:“我包里有很多小果凍,待會你走隊伍最后,我在前把果凍埋在路旁的碎石子下面。一來為了減重,二來你累了就找出來吃,補充體力。”
林婳的雙眼頓時亮起來,覺得這個主意實在是太妙了,點頭如搗蒜地回應:“嗯!知道了!”
剛開始爬還沒什么感覺,越往上越吃力,林婳故意落在大部隊的末尾,沿路翻石頭縫里江樹留下的果凍。
到了半山腰,林婳實在乏了,坐一塊大石頭上,正準備吃個果凍潤潤嗓子。
錢思思氣喘吁吁,經過林婳面前,爪子一伸,說:“林婳,給個果凍我吃唄?我拿東西跟你換!”
說罷從包里拿出餅干、面包、奶糖之類的,林婳搖搖頭說:“太干了,我不換。”
“不要這么小氣嘛。”錢思思苦著一張臉,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問道,“你不換,那把果凍給我摸一下總可以吧?”
林婳被錢思思纏不過,無奈拿了個果凍塞給她,說:“就這一個,別再找我要了啊!”
錢思思撕開塑料膜,咕咚一口把果凍吃了,說:“林婳,我這包里還有好多吃的,只要你能幫我背上去,想吃什么隨便拿!”
林婳看了眼錢思思那鼓鼓囊囊的大包,皺著眉轉了轉眼珠,用商量的語氣問:“我可以幫你背一半,行嗎?”
話音剛落,錢思思發神經似的捧腹笑了半天,末了,說:“行!快把你的包拿來,我給你倒一半!”
林婳手腳并用,好不容易終于到了山頂,她像個壁虎一般整個人趴在地上,累到不想動。
周曉月過來拉她,低聲說:“好幾個男生在呢,注意形象!”
“不管,累死我了!”林婳嘟著嘴說。
“林婳?”江樹的聲音從周曉月身后傳來,林婳到底有所顧忌,撐著坐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江樹繞過周曉月撿起林婳的包,奇怪道:“怎么這么重?”
“幫錢思思背了些零食,她說只要幫忙背就可以隨便吃……”林婳音量越來越小。
周曉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好了,他們都在亭子那邊等著,快過去!”
江樹好氣又好笑,說:“這事也就能哄到你,傻不傻,為了點吃的把自己累成這樣!”
眾人在山頂的涼亭里稍作休息,邊吃自帶的小食邊聊天。
臨近正午時分,陽光愈發灼熱,指導員組織大家照了張合影后,帶領隊伍往山下走。下山走的階梯,可比爬上山輕松多了。
山腳下有一片村莊,房屋大大小小、參差不齊,隨意散落在不同的地方。
最近的一家農舍是三間青瓦房,堂屋前的木椅上坐著個太婆,看到來了一群學生,顫巍巍地走過來問:“是來吃蝦子的嗎?要吃自己去屋后面捉,肥的很,老婆子我腰不好,不能彎。”
指導員說明來意后,老人進去拿了鍋和鏟子出來,說:“鍋,灶你們隨便用,還有菜園的新鮮菜,我一個人吃不完,你們摘去吃,啊,不值錢的,沒事沒事,”手一揮進門去了。
“走,我們先去抓龍蝦。”指導員話還沒說完,大伙一窩蜂往屋后跑,然后面面相覷,不知道蝦在哪里。
眼前有一條小溪自山坡上蜿蜒而下,錢思思眼尖,大喊道:“在這里!水里的石頭下面,有紅色的大鉗子在動!”
所有人聚集在溪流邊,林婳大著膽子翻開一塊青石,果然有幾只大龍蝦在手舞足蹈。
指導員說:“你們注意一點,不要夾到手,我去找個桶來裝一些。”
不一會,幾個男生提著滿滿兩桶蝦放到屋前的井水邊。
捉完蝦后,大伙挺無聊,在房門口造作,指導員制止道:“安靜一點,老人都怕吵,可能在睡午覺。你們自由活動去附近玩吧,不要跑太遠!”
說完拿著把小刷子,清洗著龍蝦的腹部。周曉月、謝夢婷、蔣甜甜和趙詩韻四個女生留下來,幫忙摘菜洗菜。
林婳望到遠處的一片麥田,被吸引過去。她坐在田堤上,從包里拿出速寫本,開始寫生。
“畫什么呢?”江樹走過來問。
“麥穗,金黃的,很漂亮!”林婳回答。
江樹挨著林婳坐下,看著黃澄澄的小麥,空氣里好像有米粒兒的香味,他仰起頭閉上眼,愜意地享受日光浴。
林婳專注地畫畫,忽然察覺到草叢里有細微的沙沙聲,她朝聲源處瞥了眼,三寸長的草里隱約有一條手腕粗的紅花蛇。
“啊!有蛇!”林婳大驚,尖叫著站起來想趕緊跑,忘記江樹還在身旁,被絆了一跤往一米多深的田埂下栽去。
江樹眼疾手快,拉住林婳,極短的時間里把女孩往懷里一扯,兩人一起倒向麥田里。
林婳感覺自己摔到一塊肉墊上,江樹悶哼一聲:“林婳,你好重啊,弄疼我了。”
林婳連忙起來,挪到一邊,俯下身,問:“怎么樣,還疼不疼啊?”
突然傳來一陣刻意壓制的狂笑,錢思思從堤上探出半個頭,手里舉著一條紅黑相間的玩具蛇,嬉笑道:“我啥都沒聽見,也沒看見,你們繼續,啊!”
林婳恍然明白怎么回事了,氣憤道:“這個錢思思,我就知道,她跟過來,準沒好事,太討人嫌了!”
江樹身后壓著的是成熟飽滿的麥穗,除了胸口被林婳的腦袋撞了一下,其實沒多疼。
他看到林婳緊張他的樣子,玩心忽起,佯裝出痛苦的表情:“哎喲!可能是跌出內傷了,疼~”
林婳果真慌了,揉眼睛哭了起來,說:“怎么辦?荒山野嶺的,連醫院都沒有!”
季揚赤著腳在水塘里撈魚,老遠聽到動靜,穿上鞋趕過來。看到江樹躺在田里,他滑下堤,幾步跨過來,問:“發生什么事了?”
江樹見季揚這么快就來了,心里暗罵了幾句。
“林婳,別哭了,我好點了,你扶我起來吧。”江樹沒法繼續編了。
林婳擦了擦眼淚,和季揚一人一邊攙著江樹。
眾人聞訊而來,指導員伸手把江樹拉上堤,正要問緣由,方雯主動站出來,說:“王老師,錢思思拿著玩具蛇嚇唬人,他們才掉下去的,怪我沒看好她。”
說著把錢思思推到前面,要她道歉,錢思思垂頭說:“我錯了,我不該拿玩具嚇人,對不起!”
“幸好人沒事。”指導員嘆了口氣,說道,“看來得跟你們安排點任務才行,所有人,不管會不會做飯,都過來幫忙!”
“一個大男的,豆腐做的么,摔個跤搞得那么夸張。”錢思思走在后面,不服氣地嘀嘀咕咕。
“你可別再說了,本就是你不對!”方雯著實后悔把錢思思帶來,只能頻頻囑咐她。
大家全部參與做飯時,場面一度混亂不堪。
指導員沒辦法,趕了一部分人到外面,叫他們就在餐桌旁等。又不放心個別調皮搗蛋的,叫江樹去看著他們。
林婳本不擅長做飯,跟著江樹一道出去了。
十幾個人圍著桌子,季揚獻寶似的拿出一樣東西放在桌子中央,錢思思“切”了一聲:“不就是只死螃蟹嗎?有啥好看的?”
季揚把大螃蟹翻面,肚皮朝上,只見死蟹腹部密密麻麻的,有上百只小螃蟹在爬。一伙人看得真切,嘖嘖稱奇。
體育委員何知樂找來一個玻璃瓶,裝滿水,把小蟹放進去,說:“我們拿去池塘放生怎么樣?”
眾人都說好。
不知不覺到了下午四五點鐘的樣子,指導員擺了一大桌的菜。
大家圍坐在一起吃飯,談笑風生,有一種類似家人的氛圍。
沒人會去想童年的逝去意味著什么,林婳也不會想到,她最無憂無慮,天真爛漫的時光已隨著這場最后狂歡悄然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