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肋
薩菲是被阿薩勒茲趕出去的。
少女們湊在一塊總是有說不完的話的,薩菲的到來讓菲麗莎沉悶了兩天的心情鮮活起來,一張嘴簡直停不下來,而薩菲在面對菲麗莎的時候總是有著無限的耐心,時不時地點頭給菲麗莎一些回應,表示自己在聽。
阿薩勒茲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于是忍耐不住敲響了菲麗莎的房間門,然后推開:“大小姐,你吃藥的時間快到了。”言外之意就是不該在的人趕緊給他走!
菲麗莎本來想爭取一下,讓薩菲再留一會的,但是她瞄到阿薩勒茲略帶警告的眼神后,她又像一個鵪鶉一樣默默地縮了回去。
薩菲也是會察言觀色的,眼看著阿薩勒茲并不歡迎她繼續留下,她也不打算當這個讓菲麗莎和阿薩勒茲發生矛盾的壞人,于是她站起身對菲麗莎道:“我下一次再來看你。”
菲麗莎很好哄,僅僅是下一次三個字便足夠讓她開心了,她用力地點頭:“好呀,我等你。”
下一次?哪里來的下一次,阿薩勒茲在內心中冷笑,沒有下一次了,在菲麗莎養好傷之前,他不會再讓任何人來探傷了,菲麗莎只要好好地在家里養傷就夠了,其他人的關心有什么用呢,是會讓傷好的更快還是能找到傷她的罪魁禍首?
薩菲的腳步在阿薩勒茲身邊頓住了:“勞煩送我出去吧。”
菲麗莎家的房子并不大,從樓梯走下去便見到門口的玄關了,哪里需要人送,薩菲無非是要跟他單獨說上幾句話罷了,可是阿薩勒茲并不覺得自己有什么可以跟薩菲說的。
只是他不能直接拒絕薩菲,于是他看向了菲麗莎。
然而菲麗莎回他一個懵懂又無辜的眼神。
他就不該對菲麗莎有什么指望……
阿薩勒茲嘆氣,認命地側開一步,比了一個手勢:“薩菲小姐,請跟我來。”
他繃緊了神經等待薩菲開口,卻不曾想薩菲直到走出門了都沒跟他說一句話,就在他以為這事要過了的時候,薩菲看向他:“我知道你這兩天是在生菲麗莎的氣,但是你也得把握一下分寸,你已經嚇到她了。”
阿薩勒茲覺得她這話可笑:“薩菲小姐,您是不是誤會什么了?我和大小姐不過是主仆關系,哪里輪得到我生大小姐的氣呢?”
薩菲嗤笑一聲,主仆?唬誰呢,哪家的下仆會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主子身上,仿佛是在宣誓自己主權似的,這般把主子當做自己所有物的下人,怕是早被打死了吧。
菲麗莎和阿薩勒茲之間到底是個什么相處模式薩菲管不著,反正她看著那兩人都沒有覺得這樣的相處有哪里不對,她自然也懶得管,然而非要自欺欺人說是主仆未免就過分了。
“主不主,仆不仆,卻說不過是主仆關系,當誰傻么?”薩菲冷嘲道,說完后她便一步一步走下了階梯,揚長而去。
阿薩勒茲冷眼看著薩菲的背影,不耐地瞇了瞇眼,轉眼就把薩菲的話拋之腦后。
他到廚房端了菲麗莎的藥,還有一杯加了很多蜂蜜的牛奶,走到樓上端給菲麗莎。
菲麗莎看到那碗熱騰騰的、黑乎乎的藥碗后,整張臉都苦兮兮的:“可以不喝嗎?”
“不行。”阿薩勒茲冷面無情地駁回了這個請求,但是想想這個藥的確是苦口,又軟下語氣,“我再去給大小姐取一些甜嘴過來?”
嘴巴里又甜又苦的更難受好嗎,菲麗莎嘆了一口氣,視死如歸地端起碗,咕隆咕隆地把藥一飲而盡。
這個藥苦的她直吐舌頭,阿薩勒茲立即把牛奶給她遞上去。
菲麗莎急著想用甜味蓋過嘴巴里的苦澀,喝著急了些,不慎嗆著,半杯牛奶直接噴在了被子上。
完了,這是菲麗莎腦海里的第一反應,阿薩勒茲這幾天本就在生氣,她又做錯事情了,阿薩勒茲一定會訓斥她的。
菲麗莎惴惴地抬眼去看阿薩勒茲,見他面無表情,也不知道他內心是個什么想法,菲麗莎眼睛眨了眨,兩顆淚珠就直接滾落下來了。
其實阿薩勒茲并沒有生氣,不過是嗆到了而已,這不是菲麗莎的錯。
可是她卻哭了。
薩菲說完還沒多久,還停留在他腦海里的話語就浮現出來了:“……你嚇到她了。”
他剛剛對這句話有多么嗤之以鼻,現在就有多打臉,菲麗莎用實際行動告訴他,她真的在害怕。
他已經嚇到他家的大小姐了啊。
這兩天菲麗莎的確乖巧,甚至乖的過分。
沒有挑食,連討厭的西藍花都有吃下去;乖乖聽話,連說下床上洗手間都要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臉色,生怕他不同意。
阿薩勒茲反省著自己,這兩天的確心情不好,所以忽略了很多細節,可他生氣并不是因為菲麗莎偷偷跑出去,而是魔族那邊的原因。
魔族那邊的事情多少影響到了他的情緒,他甚至把這個情緒表露在了臉上,這對于一名魔王來說,是不應該的,他本該從容地面對一切困難,哪怕是死亡。
這么一想他就對菲麗莎起了幾分內疚,本是他的問題,卻讓菲麗莎受到了驚嚇。
“沒事的,不怕不怕。”他下意識地去哄菲麗莎,“讓貝麗來給你換一床被子就好。”
菲麗莎眼淚汪汪地看著阿薩勒茲,囁嚅道:“對不起……”
“大小姐沒有做錯什么,”阿薩勒茲打斷她的話,“您不需要道歉。”
應該道歉的……是他啊。
他不該把自己負面的情緒帶到菲麗莎面前,他的大小姐只要開心的笑就夠了。
阿薩勒茲終究是承認,他多了一根軟肋。
對于魔族來說,軟肋是不該存在的,擁有了軟肋意味著軟弱,一旦軟弱便會被對手抓住可乘之機,所以每一任魔王都冰冷而無情,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可是現在誰在乎這個呢。
這里可不是魔族的領地,而且他已經一無所有,又何必懼怕再多一根軟肋呢?
取走他軟肋的前提,是拿走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