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筠的上半學期考試接近尾聲，即將迎來的是不短也不長的一個月寒假。今天是美國人最重要的節日——圣誕節。在國內，平安夜和圣誕節各大商圈必是人滿為患，商場大打折扣招攬客戶，對于國人來說不過是一個買買買的“洋節”。在提那星，這天卻格外寧靜，各家各戶提前布置家里的陳設，點亮圣誕樹，準備好給親人的禮物，和家人一道共進豐盛的晚餐來慶祝這個節日。

　　方阿姨擔心靈筠在家孤單，三天前便邀請她去家里過節，靈筠欣然赴宴。去方家路上，提那星開始下小雪，這座城市地勢較高且路窄，靈筠一路徐行，直到駛上高架。

　　方家客廳里擺放著一顆約有兩米高的圣誕樹，上面裝飾著小天使、禮物盒、星星和彩燈，長桌上擺放著紅色的紙巾和碗筷。方叔叔為了烘托節日氣氛，還戴了頂圣誕帽。方阿姨熱情地給靈筠端了杯熱可可，噓寒問暖一番便去廚房繼續準備晚上的佳肴。

　　靈筠去洗手間，將自己手機擱在洗手臺的一層，方便過后便準備拿走自己手機。靈筠在安置物品上是個小迷糊，可以說是有著金魚般的記憶。她剛放置的東西，就會幾秒內瞬間忘掉安置在哪。她看到一部黑色的手機擱在洗手間的小板凳上，便一手拾起準備離開。

　　這時，手機響了一下，一條微信顯示在屏幕上，竟然是媽媽的微信頭像，信息內容是“幸好有你在提那星照顧我家竹子，不然我還真不放心，今天又讓她來蹭飯了。”

　　靈筠這才反應過來，這部手機是方阿姨，因為自己手機也是黑色且大小與其相同，便錯拿了。她正準備將手機放回去，這時有一條信息出現“我還一直糾結當時瞞著她幫她做了選擇，現在想著也是對的，我就這么一個女兒，有你們在美國看著她我才放得下心。”

　　靈筠看到這句話心里“咯噔”一下，她并不理解媽媽所謂瞞著自己幫自己做決定是何意，因為當初來美國留學是自己向家人提出的，也是自己堅決走上留學這條路的，媽媽瞞著我做了什么？好奇心驅使她想窺探媽媽和方阿姨之間的信息，雖知這樣做是不道德的，她還是忍不住在鍵盤上輸入了方興的生日號，果然方阿姨愛子如命，手機馬上被解鎖了。

　　從下往上翻動，可以看出這兩個閨蜜平常發文字微信并不多，而是經常約在周末通語音電話，靈筠媽媽也偶爾有發信息向方媽媽打探女兒在美國的生活狀況，方阿姨回復多半是她一切都好，順便夸贊靈筠愛學習又自律，還特別懂事云云。靈筠快速將信息向上翻看，直到7月份的對話，她的心霎時涼了半截。

　　媽媽寫道“今天竹子郵箱自動登錄，我發現舊金山的一所學校發來了入學通知書。哎，我記得孩子說過自己很喜歡舊金山這座花園城市，她申請的六所學校里面最希望來這一所，其次是提那星大學。”

　　方阿姨回復道“這就麻煩了，我們都是希望孩子能來提那星的，有我們夫妻幫你們看著她，畢竟美國治安可沒有國內安全。”

　　“是啊，可是我們孩子別看她平時聽話得很，但自己堅持的事情絕不讓步，犟的很呢。她花了半年時間說服我們來美國留學，這幾所學校里面她肯定會選擇舊金山這所。”

　　“提那星大學商科全美排名是不錯的，和舊金山那所不相上下。要不這樣，你把這封郵件給偷偷刪了，她不就以為自己沒收到過通知嗎？”

　　“這孩子以后要是知道了，可是要怪我啊。”

　　“我的姐妹，這樣做不是都是為了她好嗎？她即實現了留學的心愿，又可由我們時刻看護著，兩全其美。況且兩個孩子年紀相當、知根知底，你們家靈筠我也是從小看到到，人單純又善良，我喜歡的很，還指望以后咱們能成親家呢。”

　　“老姐妹，我還盼著孩子回國呢，就先別打我孩子主意了。刪郵件的事情，讓我想想吧。”

　　之后是接近1小時的語音通話記錄。

　　看到這，靈筠手顫抖著，信息里的每個字都像針扎在自己心口上，疼得她錐心刺骨。媽媽平日對自己管教甚嚴，自己人生的每一步都由她精心設計和規劃，選哪所高中、交什么朋友，甚至出門穿什么衣服她都要品評一番。然而，直到8月，她不斷刷新郵箱還是沒有收到舊金山那所大學的來信，直到最后一刻才接受了提那星大學的入學邀請。她一直以為是自己不夠優秀，寫的自我介紹沒有閃光點，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命運被操縱在這兩個女人手中。

　　她將手機重新鎖屏，物歸原位。恍恍惚惚走出了洗手間，她恨不得現在就去控訴媽媽做出如此傷害自己感情的事情，也想去質問方阿姨當初出此主意是否欠妥，但是最終理智讓自己先冷靜下來。今天是圣誕節，不能掃了方家人的興，也不可流露出任何情緒。她挪回餐桌，努力擠出一絲微笑，裝作什么都沒發生的樣子。盤中還剩一小塊牛排，她味同嚼蠟，將其咽了下去。

　　靈筠自以為情緒掩蓋的好，但是實際上她的喜怒哀樂往往都寫在了臉上，像方阿姨這樣機敏的女人一眼能識破。只是方阿姨并不認為家里有慢待她，只覺著這個孩子可能想家了，她拍了拍靈筠地肩膀問道：“孩子，今天也不早了，外面又下了雪，你就在我們家過夜，明天再走吧。”

　　平時方阿姨留宿，她都不曾推辭，可是剛剛得知真相的她像沉入湖底般，全身冰涼，在這個看似溫暖的家里，她覺得極為壓抑，只想趕緊逃離此地。

　　她努力微笑地對方阿姨說：“阿姨，今天凌寒去朋友家了，多多一個人守在公寓我不放心，我還是早點回去吧。”

　　“多多不是有個男朋友嗎？你擔心什么？”方阿姨對靈筠身邊每個人的情況，都了如指掌。

　　“她男朋友是華僑，也回家過圣誕了，趁現在雪下的不大，我還是走吧。”方阿姨沒想到平時耳根子軟的靈筠，今日如此堅決，心中有疑慮但也只當這個小姑娘厚道，惦記著自己朋友，便也不再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