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傘。”楊霄捧著一把白色紙傘到陳青林面前，天灰蒙蒙的，下著小雪，早春時節的雪不似深冬，看著像雪實則是雨，飄著的時候是雪花，落到地上便化了，山林間的小路頓時濕漉漉的，棗紅小馬也走得不似以前歡快了。

　　“我不用的，你打著把，莫著涼了。”陳青林看了看楊霄手中的傘，笑了笑還是拒絕了，自己身周靈氣激蕩，雨雪又怎近的了身，倒是楊霄，身上已經淺淺的濕了一層。

　　“那好吧。”楊霄也只得自顧自的打起傘來，又怕自己師父淋著雨，催著馬走到陳青林旁邊，努力的連著陳青林一起罩著，陳青林抬頭看了看罩在自己頭上的傘，笑了笑也沒拒絕，腳步也不自覺的放慢了些。

　　“師父，師父，前面有座廟，我們等雪停了再走吧。”快到山頂的時候，楊霄看見了做廟，也不知供奉的是哪家神仙，看起來卻是香火不勝，墻都倒了半邊，不夠避避風雪倒是夠用。

　　遠看還好，進來更覺得小廟破敗，前門上“山神廟”的匾額就剩“山神”二字，還有一個就躺在地上，只能依稀看見個廟字，小廟的門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里面泥塑的神像就直接暴露在風雪中，神像上的漆也剝落得差不多了。

　　碧溪牽著馬先走了進去，拿出快布來在地上鋪了鋪，沒了門扉的山神廟地上早就是一層黑泥，尋常人怕是連腳也不愿下，楊霄站在廟外，舉著傘，嘴微微張著，看那牌匾上的字，牌匾雖已經破敗斷裂，但那字卻是極好。

　　“師父，這匾咱能摘走嗎？”楊霄看著匾上“山神”二字越看越喜歡，甚至有了帶走的心思。

　　陳青林抬頭看了看那塊匾，確實那字寫得是極好，他游歷天下這么長時間見過的字比這匾上寫得好的不多，破敗成這樣倒也是可惜了。

　　“霄兒，這塊匾怕是這山神廟僅剩的好東西了，給人家留著吧。快進來，外面涼。”

　　“哦，好的吧。”楊霄有些失望，不過還是聽了陳青林的話，放棄了，走了進來收了傘，楊霄才仔細的打量這山神小廟。

　　廟很小，中間泥塑神像，一張供桌，一個瓦罐做香爐，兩個陶盤裝貢品，兩邊兩排燭架上連蠟燭油也沒有，裝貢品的陶盤里也是空空如也。

　　楊霄叫碧溪拿過包裹來，拿出兩塊糕點來，這是他娘塞進他的行李里的由他路上吃的。將糕點放在供桌上的陶盤里，楊霄又對著神像磕了個頭說：“今日借貴寶地避風雪，隨身不曾帶香燭，兩塊糕點還望不要嫌棄。”說完又瞌了一個頭。

　　做完這一切，楊霄才在碧溪鋪好的布上坐下，掏出快餅來，就著葫蘆中的酒大嚼特嚼。

　　盤腿坐著的陳青林看楊霄坐下，問道：“你信鬼神？”

　　楊霄愣了一下，回道：“不太信的。”

　　“那你還做這些？”陳青林示意了一下供桌上的糕點，陳青林自己是不信鬼神的，或者說大部分修真者都不信，在他們看來，鬼神不過是強大些的修真者，他們夠一夠就能夠到，信他們不如信自己，除了那群光頭瘋子。

　　“我心安些，不論是否有鬼神，這糕點也不會浪費掉，現在早春時節，一個冬天林間的食也該被刨光了，若是有林間的小獸或是過冬的小鳥吃了，說不定能熬到出芽，娘跟我說過，無論是人還是獸，過冬到了這個時節才最難熬，現在想想，該是建康城里出去施粥的時候了。”

　　陳青林也愣了愣，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而后便笑了笑，自己徒弟能有這般心性該是高興才對，只是這樣怕是不太適合修真，修真一途本就危險重重，與天爭，與人爭，做太多好事容易死。

　　陳青林想要開口訓楊霄兩句，可看到他清澈干凈的眼睛，又不忍說了，這是難能可貴的品質，他不想去破壞，他的師父曾經說過他太過老成，失了少年心性，總怪自己到的太晚，山中野觀終究不是一個少年該待的地方。

　　看了看眼前正在奮力對付手上硬梆梆的餅的少年，陳青林不由的笑了起來，這個干凈的少年是他帶出來的，當然要保證他的安全，師父說過，自己已經是大陸上數一數二的高手了，只要那些半身入土的老東西不出關，那天下就沒有他的對手，算算年紀自己不過才28歲，能庇護楊霄很久。

　　“霄兒，讓師父看看你修為如何了。”

　　“哎。”楊霄干忙應了一聲，把手里的餅包好塞進懷里，手中掐訣，激蕩靈氣，一股波動以他為中心向兩邊擴散。

　　陳青林細細的感受了一番，心中有些驚訝，平日也不怎么看到楊霄努力修煉，但是修為卻已經不知不覺的漲了一個大境界，已經堪堪達到煉體，再過幾天就可以正式開始煉體了。

　　煉氣便是積聚靈氣，到一定的量后便自然而然的進入煉體境了，以楊霄喝酒都能漲靈力的體質，自然要不了多久，要知道楊霄還沒有練習功法的時候體內靈氣已經是煉氣一層了。

　　煉體要比煉氣麻煩些，身體是容器，要想容納更多的靈氣自然要把容器做大做牢，煉體就是這樣一個過程，除了用靈氣沖刷身體各處以外，還要鋪以藥浴，煉體藥浴的單方陳青林知道許多，只是藥材他現在湊不齊，這是個大問題，煉體煉不好，對楊霄未來的成就大有影響。

　　“嗯，不錯，可以煉體了。”陳青林點了點頭，摸著下巴思考去哪里找給楊霄的煉體的藥材。

　　“嘿嘿。”得了夸獎的楊霄收斂起靈氣波動，笑盈盈的灌了口酒，滿足的打了個酒嗝。

　　“霄兒，我要離開幾日，你在這里不要離開，遇到危險你就搖鈴。”陳青林眼睛一亮，不知想到些什么。

　　“啊，師父，你要去哪，我能不能和你……”楊霄話還沒說完，陳青林便起身，手里掐訣，一個挎步就不見了。

　　“……一起去。”楊霄看著消失在天邊的師父，不由的羨慕起來，自己不知道何時才能做到師父這般。

　　說起來，楊霄對自己的這個便宜師父一點也不了解，除了名字什么都不知道，師父的家在何處，逢年過節回不回去，也不知道師父到底多大了，可曾有過婚配，不過聽說道士都不能結婚的。

　　還有，師父這么厲害，怕是修煉好久了，雖然看著年輕，會不會已經年紀大得可以做自己的爺爺呢，楊霄無聊起來便開始瞎想，臉上表情也很是精彩，渾然沒有注意到旁邊碧溪和棗紅小馬怪異的眼光。

　　所有人都沒有注意，身后的泥塑神像上，一個虛影悄悄降臨，虛影的臉模糊不清，四肢纖細，隱約可以看到身后有裙帶飄飄，它看起來很虛弱，悄悄的趴在了泥塑神像的頭頂上。

　　它左右看了看，終于是注意到了陶盤里的糕點，看了看糕點，又看了看端坐在布上臉色變換的少年，少年跪拜的身影在它面前重現，它顯得很開心，繞著神像轉了兩三圈，又細細的打量了楊霄一會兒，隨后又飄到那兩塊糕點面前，一只手拿起一個糕點虛影，塞進了面部嘴一樣的地方，而陶盤中的糕點竟快速腐爛變質，化為灰塵。

　　吃了糕點的虛影頓時凝實了不少，一股細微的波動散發開來，這波動太過細微了，楊霄和棗紅小馬都沒有感受到，只有碧溪抬頭四處看了看，又茫然的撓了撓頭，多留了一個心眼，繼續吃手里的干糧。

　　那虛影就像是受了驚嚇般的拍了拍胸口，慢慢的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