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昇打量著四周,這間應該是在樓梯底下的一角,因此空間有點兒大,不像之前路過的小房間,對比起來這間簡直是豪華套間。
“是周飛嗎?進來吧。”
門沒鎖,里面有兩個人,小女孩正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熊大熊二正在調皮,女子躺在貴妃椅上沉默不語,只是溫柔的看著小女孩。
茶幾上還擺放著一包瓜子,邊上堆了不少已經嗑完的瓜子殼,里面并沒有床,只有那一套陳舊的沙發,估計兩人都是睡在沙發上的,不過也就這樣,所以房間里還有點能活動的空間。
來的時候周飛已經跟他說過了,主角是那位頭發稀疏的小女孩。
她穿的衣服是件長袖,不過以這里的環境來說應該是剛剛好。
聽到開門聲,兩人都注視過來,女的立馬站起身走過來。
“怎么來晚了?知道耽誤我今晚的事情了么!”
周飛瞧著她不滿的臉色,眼神中確是含著一絲欣喜,他還真有些歉意。
“來的晚了點,不好意思。”
女子看到周飛和秦昇兩人手上大包小包的東西,鄒著眉頭嘮叨。
“過來看雯雯就行了,怎么買了這么多東西,多花錢?”
說是這么說,她根本沒有一絲客氣,上前就把兩人手上的袋子奪了過去,把這些東西放在桌子上,打開研究了起來。
周飛只是對她笑了笑。
“能花多少錢。”
他走到小女孩身邊,她一直在沙發上坐著電視,周飛一手搭上她的脈搏,檢查一下她現在的情況。
一番探查后,和上次看起來并沒有什么明顯的變化,最近營養應該跟上不少,氣色稍微有些好轉,不過這也不是什么大問題。
周飛握著她的小手。
“晴晴,這次叔叔帶了個更厲害的叔叔過來給你看病,讓他給你看看好嗎?”
從這一刻開始,小妹妹那凄楚的神情就這樣永遠定格在秦昇的腦海里,刻骨銘心。
她抬起頭,黯然沉默的瞧著秦昇,那令人揪心的沉默,一秒一秒咬噬著秦昇的五臟六腑。
終于,她抬起頭,顫抖著嗓音輕輕地對秦昇說。
“叔叔你能治好我么?治不好的話我就不治了,媽媽,還是帶我回家吧,我想外公外婆了。”
翻著袋子的女人怒斥了她一聲。
“誰說治不好?!”
她強忍住內心擰得心酸,望著自己的女兒堅定地說著。
“不然我帶你來城里干啥?什么也別想,和媽媽待在這兒好好治病,治好了才回去。”
秦昇一句話沒說,只是小女孩如今的樣子,讓他的內心揪了又揪,周飛之前便告訴過他,是急性淋巴白血病。
面色蒼白,乏力短氣,肌膚灼熱,齒鼻衄血。
這種病,西醫目前最有效治療是化療,據說兒童白血病的治愈率能達到80%,然而復發率和經濟能力是個問題。
學醫之前秦昇曾對骨髓移植有些誤解,實際上骨髓移植是最后的手段。
根據統計,70%左右的患者在骨髓庫中找不到配型,而治愈率只有55%左右,一般來說只有高危的“急淋”患者才建議考慮骨髓移植。
至于秦昇所學的中醫,有些不好說,中醫自古就有類似白血病證候的記載,其中以《普濟方:虛勞門》所記載的最為對應。
“夫急勞之病,其證與熱相似而得之差暴也,蓋血氣俱盛,積熱內干心肺,臟腑壅滯,熱毒不除而致之;
緣稟受不足,憂思氣細,營衛俱虛,心肺壅熱,金火相刑,臟氣傳克,或應外邪,故煩躁體熱、頰赤、心忪、頭痛、盜汗、咳嗽、咽干、骨節酸痛、萎黃羸瘦,久則肌膚消爍,咯涎唾血者,皆是其候也。”
中醫學里沒有“白血病”這一病名,也不似西醫做血液和骨髄檢查,而是根據白血病證候特征來看待的。
有關白血病的證候、治法、調護等方法,都是分散于中醫學的“虛勞”、“血證”、“溫病”、“癥積”、“惡核”等病證之中,是多癥并存的看法。
沒多久兩人就回去了。
其實秦昇也就隨便看看,血癌,他對血液科的東西也就一知半解,中醫最好的治療方法就是中藥調理,至于開方子,他在這方面的造詣還沒周飛高,針具也沒帶過來,不然可以試上一試。
秦昇倒是非常奇怪。
“學長,小女孩到底什么情況?”
周飛搖了搖頭。
“中低危,經歷了2個療程,雖然只需要小幾萬就可以開始繼續治療,可她沒錢了。”
小幾萬…秦昇可沒有。
“你不幫她一下嗎?”
“剛剛那幾手袋子不是,我請教過教授了,開了些方子,正在給她中西結合治療,已經穩定了不少,至于化療,先看看情況再說,今天叫你過來,就是想看看你在針灸上有什么更好的辦法。”
秦昇的確有一些想法,可病癥頗為復雜,要因癥制宜才行。
“回去再研究一下吧。”
兩人默默地等著公交車,秦昇看著周飛,他正低著頭不知道想著什么。
“學長,你家庭那么好,為什么要當醫生。”
“……”
周長不停摩擦著地板的腳停了下來,抬起頭來,想望著天空的星星,卻是什么也見不到,就那么眼神空洞的望著天空。
“白血病。”
“那是十年前的一個夏天,那天注定是個憂傷的日子,來自我親愛的妹妹,剛十二歲的她被確診為M5。”
秦昇一驚之下脫口而出。
“急性單細胞。”
但這種病型經過有效治療,配型上合適的造血干細胞,成功移植后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也可以治愈的,以周飛的家庭來說應該不難。
讓而周飛的下一句話讓他也沉默了。
“然而那個日子我記得清清楚楚, 12月10日,她離開了。”
當時,他父親滿懷信心的帶著妹妹去京都一家大醫院做移植。
醫生給的化療方案是兩個小療,一個大療,再一個小療。
第一個化療非常順利,但是第二個療程妹妹就感染了,雖然及時控制住,可到了第三個大療,她就已經不行了。
周飛清楚的記得,當時醫生說只有四個療程打完,打得越徹底,將來移植后的復發率才會越低。
看見妹妹病危的樣子,他父親哭都哭不出聲。
“孩子都這樣了,第四個療程根本沒法打,孩子的白細胞只剩下200,所有臟器嚴重受損,甚至衰竭,小便全是血,再加上嚴重的肺部感染,你叫她怎么挺下去。”
病危后不久,父親在醫生的建議下轉到另一家更有經驗的醫院,轉院不久,妹妹就搶救了三次。
腸道出血,一次就是1000毫升,又而發現腦出血,沒多久又出現腦抽搐,當即就呼吸困難不醒人事。
所有的臟器除了心臟外其它全都不行了,眼睜睜看著妹妹遭這么大的罪,周飛的心都碎了。
母親當即哭著對父親說。
“讓孩子走吧,我……看不下去……”
周飛并沒有吭聲,只是默默地流著眼淚。
其實妹妹心里就已經明白,在清醒的時候說過這么一句話。
“爸,媽,你們別給我治了,媽媽給我包個餃子吧,我想吃了。”
然而,那是妹妹吃的最后一頓媽媽做的飯。
妹妹走的那幾天還算平靜,因為她不再做化療。
周飛擦了下眼淚,望著車流來往的公路。
“她是個很乖,很聽話的妹妹,每次看到乞討的人,不論是真是假,她都會把身上的錢全都掏出來。”
公交車到了,兩人一路無話。
秦昇知道他的金手指還沒有用過,他現在對中藥這個絕學有些急迫,這是可以治愈早期白血病的手段,成功案例不少,可以發展的空間還很大,這方面的臨床研究很多。
可他看過微信了,想來宋暘應該情況不錯,宋教授已經趕去京都,至于學長,他今晚沒有心情。
……
早上,秦昇跟著呼吸內科的主任,混在實習生里一同查房,還參加了討論會。
查房有不少目的,診斷是否正確,病情是否加重,有沒有并發癥,治療效果如何,需不需要調整治療方案,找一找有沒有需要補充的地方。
各科室都有專門的中醫護理師,協助患者進行康復治療,對他提出的針灸護理方案都挺重視,修改了原有的方案。
然而秦昇雖然才上班幾天,可院里的小圈子挺恐怖的,那傳聞速度不比病毒傳染慢,院里雖然還沒有開始宣傳,可所有人都知道門診那邊有個大師級針灸術的實習生。
此時秦昇剛走出住院部,就看到了兩個眼熟的人。
張琦,許澤康的主治醫生,他正拽著小男孩的手。
許澤康并沒有穿病號服,而是一身小學校服,還背著個小書包。
這是一場對質。
許澤康昂著眼珠子,望著比他高上不少的張醫生。
“放開我,你們不能限制我的自由,雖然我還小,可我也有選擇和決定的權利。”
張醫生松開了手,鄒著眉頭,雙手插著腰,望著退后了幾步的許澤康。
“好,由你決定,可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有多少和你一樣的小朋友,連選擇和決定的機會都不一定能擁有。”
“這段治療期間,在你看來是難以忍受的日常,明天,還有往后的日子,對一些人來說,卻是迫切想要經歷的珍寶。”
“之前我也曾經向你保證過,我不會欺負你年紀小,可是,我也一定會遵守我對你父母的承諾,這是一個救活患者的承諾,這也是我成為醫生的目的。
說完張醫生就離開了,他不再阻止許澤康。
秦昇走過去蹲在許澤康面前,幫他擦著眼淚。
“澤康,你知道身為醫生,最為痛苦的時候是什么時候嗎?”
“就是想要救活患者的時候,卻失去了想要救活的人,那個時候。”
“可醫生能怎么辦呢,很多時候,我們的醫術并不能治療那些疾病,即便是能夠治愈的疾病,也依然有失去患者的時候。”
“我曾經親眼見過,我的媽媽也是一名醫生,那天她失去了一名醫治很久的患者,夜不能寐,寢食難安,我那時候比你還小,卻也看得出她很委屈,對自己不滿。”
他輕輕的拉了拉小男孩,隨手指了過去。
“你看,她比小兩歲,她和她媽媽笑的多好看,這所謂的病啊,不光是要醫生努力,病人也要有想要治病的心才能康復的了。”
“我們醫生的作用,不過是幫助你們與疾病抗爭,真正與疾病戰斗的其實是你們自己。”
“我看得出來,那天晚上你埋怨我救活了你,其實救活你的不是我,何嘗不是你最深處的內心里,有想活下去的念頭,是這個念頭救的你。”

持聿有成
有人看嗎?為什么都沒人哼一聲,好奇怪,為什么沒人吐槽。我是個新手,才寫一個月多,請給我點意見。我需要點反饋才好把握路線,沒大綱啊,現寫現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