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瑩在房間與周睿聊了一下午,直到姚珠叫她吃飯,才開門出來。
姚珠對跑出來的瑩瑩問道:“你門一直關起,未必一直都在聊那個病嗎?”
瑩瑩反應極快,一聽此話判斷老媽是對關門的不滿,立馬阻止話題的延伸,回答道:“你管得!”然后進衛生間洗手出來,坐在餐桌上準備吃飯。
對于女兒,姚珠有充分的耐心等待她成長,正因為這種等待,造就的是瑩瑩做任何事情只要想做定能成功的一種持久力,當然現在這么大了,關注的不是內在的品質的東西,這些在十八歲以前在人格沒定型的時候早已做好了,現在該注重的是能力和行動。但語言上姚珠知道用教育的口氣來說,她肯定不聽,只能用朋友式的口氣,才能讓她真正接受。當然姚珠隨著女兒的長大,練就一種“媽和朋友”兩種角色切換自如的本領。
“我哪里是要管你嘛,不要我管才好!你看嘛!平時你要學習,我煮飯給你吃,現在放寒假了還等到吃,馬上就要大學畢業了,啥家務事都不做,明天開始學做飯哈!等你一畢業我馬上就搬到你外婆那里去,到時候也不怕你餓死了!”
瑩瑩對“女兒和朋友”兩個角色也駕輕就熟,能很好地在朋友這個共同角色中撐握分寸。你這種問題就沒必要太認真:“煮個飯好簡單嘛,照著百度做就是,還用你教?說得像我離開你就活不成了樣!最好現在就走,一個人自由些!”
“唉喲!我看你真長大了哈,翅膀也長硬了哈!這個意思是攆我走啰?”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哈!我可沒攆你哈!”瑩瑩雙手攤開,歪歪嘴做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小東西!吃飯!”姚珠拿起筷子做了一個要打她的樣子。
瑩瑩配合也做了一個躲閃的樣子。母女倆才開始正經吃起飯來。
“哦!對了,現在既然不去磁器口,又放假,明天你就去外婆那里住嘛,你知道我是節假日最忙的時候,等我忙完了再去。”
“今天才12號,我才放假,就讓我在家多待一下嘛!我還約了同學耍的。”
“同學重要還是外婆重要?再說同學在一起那么久,放假就應該陪家人才對呀!過去陪外婆嘛,她喜歡熱鬧,也幫著大姨做點事。我再給你點錢,去買點年貨帶過去,就買些休閑食品之類你們娃兒喜歡吃的就行。”
“你看嘛現在又覺得我熱鬧好了!”瑩瑩抓住表現自己的機會,這種能在老媽心里占據位置的機會,她是不會錯過的。
“是外婆喜歡你而已!不過,人嘛應該就是多面性,陪老人熱鬧點好,但處處都這么熱鬧,就不是熱鬧而是咋鬧了!那像什么?”
說到這里,姚珠突然認真下來,說:“瑩瑩!說點正經的話。”認真其實是要引起瑩瑩的注意力和同樣的認真。
“又啥子嘛!”瑩瑩嘴上不耐煩,但心里認真起來,女兒的角色正在起動。
“我是說你現在不小了,女孩子還是要多長點心,女人的青春很短暫。”
瑩瑩還以為老媽要說什么重要的事情,居然說這個就不認真起來,說:“你啥意思嘛!你是讓我去追男娃兒嘜?”
“認真點!我不是這個意思哈!”
“愛情來了就來了,什么時候來我怎么知道,我多長心眼有什么用?”
瑩瑩的話確實也有道理,但姚珠要說的不是這個層面的意思。
“花香自會引蝶來,說的就是這個花香!你一天大大列列的,哪個男生會喜歡?”
“白菜蘿卜各有所愛!”
“那為什么都是些白菜蘿卜的?不可以牡丹玫瑰呢?”
瑩瑩終于無話可對,低頭無語,夾一筷子菜往嘴里放進去。
“現在放假,你去把你那個頭發剪一剪,或者燙一燙,做個發型出來,你看你那劉海嘛,都擋著眼睛了。”
瑩瑩噗呲笑出聲來:“哎喲喂!我還以為你能說出個什么來吔!結果是做頭發這種小事都搞得這么高大上!。”
“我是要先從表面的東西說起塞,眼睛看的不也是先從外表開始嗎?!”
“好好!那你又說,反正你也閑得慌,拿我開心各嘛!”
“你看你都穿些啥子嘛!非要把自己打扮得像個小混混,你這個樣子不也都是招來的小混混嗎?適合結婚嗎?”
“媽!你out了,你懂都不懂!聽說過Anime beauty嗎?”
“什么意思?”
“說了你也不懂!”
“不管是什么,前衛的東西不一定是好東西。”
“那我去買幾套漢服,打扮成古代美女。”
“你別稀奇古怪的哈!故意給我作梗。”
“你看嘛!現在流行漢服吔!復古也不行!”
“那你穿一身漢服,招來一個長發飄飄的漢服男子,別人還以為我們家在拍戲,都來圍觀,好看嘜?我給你說認真的,你東拉西扯干啥子!”
“那你要我穿什么?還好我不是男孩喲,如果我是你兒子,怕你非要叫我穿西裝打領帶蹬亮皮鞋!”
“那也沒什么不好!文質彬彬的。”
“你該不會是想要讓我找個穿西裝打領帶的男生吧!”
“有也不錯呀!”
“那我去找個侍應生,都是穿西裝打領帶的。”
“死丫頭!非要對著我干你才舒服嘜!再說你是學法律的,以后接觸的都是體面人,你把自己搞得這么沒個正形,像個街頭賣藝的,哪個單位會用你,還別說當法官了。”
“第一,你這是歧視,法官和賣藝的都是人,職業不分貴賤!別人也是靠能力吃飯,什么體面人,說得藝人都見不得人樣!可能法官還沒街頭藝人錢賺得多,你看我的蛋雕,我每次只去半天就一二千,多輕松愉快,還不看哪個臉色。第二,我現在還沒畢業,就業的問題是車到山前必有路,以我的學分還怕找不到工作?法官我不敢保證,律師什么的一點問題沒有。到時候考就是,反正我是該拿不該拿的證都拿到的,國家司法考試通過了,律師證也拿到了,甚至教師證、會計證、駕駛證我都拿到了,哦!還有黨員證,我不相信我連個工作都找不到!找不到也餓不死我。”
“第一,我不是歧視,對!職業是不分貴賤,但絕對有價值的大小。就拿你的蛋雕來說嘛,雖然錢賺得多,但真不是個正經職業,玩玩可以,以它為職業你自己都說是雕蟲小技,沒啥技術含量,靠點小聰明賺點錢而已。法官就不一樣了,要學的東西那么多,不是靠小聰明而是靠大智慧才行。你兩樣都學了,你覺得他們有可比性嗎?而且社會價值能相提并論嗎?這是用錢來衡量的嗎?體現的個人價值更不一樣,人生的意義不就是個人價值體現嗎?這個道理不用我再說吧!第二,現在雖然你還沒畢業,就業的問題也沒有火燒眉毛,但是凡事都是要有準備,我知道你成績好,不怕考試。但是氣質是養出來的,我們之前說的是形象問題,你不覺得這些職業都需要一個良好的職業形象嗎?”
“那好嘛!我這種青春靚麗可愛型你不喜歡,那你說我該怎么打扮?走淑女路線?還是職場氣質路線?還是高端大氣霸道型?我先給你打預防針,改變路線可不是一下子就能改變得了的喲!別到時候說我四不像的,連我自己都找不到自己了哈!”
“你這是妥協了?”姚珠沒想到今天怎么快就接受了,還有點不相信。
“你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只想好好能吃上一口飯!”瑩瑩撅撅嘴,不甘示弱,轉移話題,夾一塊紅燒肉放進嘴里。
“以前怎么給你說就說不通,早知道今天這么快就說通了,就早點給你說喲,今天我們也有時間去做頭發,逛街買衣服,現在這個時間什么都做不了了,明天早上我就有約,只有等哪天空下來了再陪你去了。”姚珠有點遺憾,生怕瑩瑩會改變主意,不過為自己的說服能力暗自得意點贊。
其實姚珠哪里知道瑩瑩的小心思嘛,能這么快接受改變形象,當然與聊了一下午的人有關喲,
“快吃!快吃!吃完了現在我們就去理發店。”姚珠催促著。
“你現在不怕流行病了嘜?”
“哦!硬還是哈!一激動把這事給忘了也。那怎么辦也?”
“你慌啥子嘛!這個又不急,以我現在的美貌,也沒給你丟臉塞!”
“這跟丟臉沒關系哈,我是怕你變卦。但是如果要跟健康來比,那我肯定還是選擇健康,命都沒有了要美貌也沒有用!”
“你意思說不去了?”瑩瑩小心說出來。
被姚珠看透心思:“啥意思嘛?你想去?來興趣了?有點不對喲!~~”姚珠這個時候突然明白點什么,怪說怎么今天一說就通了,一定有情況!
瑩瑩立馬修正自己的心態,理直氣壯地反駁道:“啥不對嘛!只是我也想看我改變發型是啥樣子,現在你叫我去我都不去了!我吃完了,拜拜!”說完迅速起身回房,又把門關上。
姚珠追著大聲說:“磁器口人員太復雜不讓你去,理發可以去!”只是瑩瑩理都沒理。
姚珠邊說邊死死地盯著瑩瑩說最后一句話到回房這系列動作,仔細觀察,發現她起身的時候臉微微有點紅,而且逃跑似的像在躲避什么,回房關門,以前都從沒有過,今天兩次了,第一次可以理解,這一次?嗯!一定有情況,有秘密。姚珠邊琢磨邊笑起來,看來女兒不是表面上那種大大列列的女孩子。
瑩瑩回到房間,坐在飄窗上,拿起周睿給她畫的碳鉛肖像畫的相框欣賞起來。天還未黑但街燈已亮起,從飄窗望出去,是嘉陵江,對岸右邊就是重慶大劇院,紅紅的千廝門大橋上正有一輛輕軌穿梭而過。
瑩瑩不知道的是,其實此時周睿也在看她送給他的蛋雕。坐在自己房間的寫字臺前,手里拿著蛋雕,仔細地反來復去地看,原來看是琢磨技術,現在看是看回憶。這枚蛋雕,只要走遠門周睿就會帶在身邊。
其實這個蛋殼是有瑕疵的,底座上有個很細很小的一個裂紋,不仔細看看不到,但瑩瑩不想賣給顧客,否則自己也不會得到。周睿看著這個細小的裂紋,思想也跟著列開了逢,自己跟隨這條逢走入更深更遠的地方。
“我給你造下型,在磁器口畫為了做生意,坐在那里的人都是一個姿勢,只為了圖方便講速度,太呆板!我給你造個有創意有思想有內涵的pose。”周睿帶瑩瑩到一家茶餐廳的包房內,吃過晚餐,給各自叫上一杯咖啡,拿出他畫畫的行頭,若有所思地打量著瑩瑩。
“你到是快點嘛!左看右看的,你到底要我恁個擺?”瑩瑩的火辣勁沖上來,但周睿并不在乎,也不理會她,仍把瑩瑩擺來擺去。
“別著急嘛!畫要不了多少時間,可畫好了只要你不撕,那就是一輩子的回憶,我要把你最美的瞬間畫下來,成為永恒!”
“你在作詩嘜!再不畫,我走了哈!”
“我要是會寫詩,此刻作出來的詩一定很美,一定不會比李商隱差多少,也不會比倉央嘉措差!”
“好啦!好了嘛!我骨頭都要被你搞散架了。”
“好了!好了!具我仔細的觀察,你這個角度最美!身體向前傾趴在桌子上,雙手抻直放在上面,然后右手肘彎曲與手臂成九十度豎起來,頭斜傾放在手肘上,左手橫過來,放在下巴下面,眼睛抬起來,看著咖啡杯,帶著一種思念的情緒,就像你在跟你的閨蜜喝咖啡,卻又不想輕易說出內心秘密的那種表情,才能與這個環境相配,對!就這樣!”
“但是你說的這個情緒是怎樣的一種情緒呀?秘密!那又是什么表情呀?!”
“難道你從來就沒秘密?”這就是周睿聰明的小心思,當然瑩瑩不會懂得。
“沒有!”
“一種思念的情緒,一種羞澀的表情!”
“不會!你到底畫不畫嘛!”
“是你自己要我畫的哈,唉!真不是女人!算了!算了!你就看著這杯咖啡吧!”其實周睿已經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了,斷定她是沒有男朋友而竊喜。
想到這兒,周睿笑起來。
這個時候,瑩瑩起身從飄窗上下來,坐在地板上,做了這幅畫的動作,繼續盯著畫看。大概此時才是當時周睿想要的情緒與表情。
菁菁等到十一點都沒收到王珈惠的信息,也不好去打擾,想必一切都解決了,沒消息是最好的消息。休息作罷,一宿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