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余暉下,小院籬笆墻攀爬的朝顏花靜靜綻放,一叢一叢的緋紫,與天際淺紫的暮靄交相輝映。也與那滿院怒放的曇花爭奇斗妍。紫與白,涇渭分明,如同南長至和荒鵲之間,各自為政。
“我從前莽撞,從未有過耐心,如今,許是真老了,耐心也多出許多來。”荒鵲又斟滿了白瓷茶盞,徐徐端起抿了一口,然后說,“我喜歡人間的煙火氣,也喜歡人間的故事。可是不喜歡他們過多的感情使然。”他語重心長的語氣,像似糾結學生錯誤的師長。
“感情使然才是身為一個人類的重要特質,”南長至反唇相譏,淡漠的目光落在面前竹桌上只沾了一口的茶水,青黃茶水里有碎末的黑色茶葉沉淀,味道苦澀如青橄欖味,是他從未嘗過的茶味。
“所以,你此時是身為人類,還是作為忘川使呢?”荒鵲伸手撫過遮住雙眼的冰綃,移至額角抵住,停頓片刻又松開,只是再次舉起白瓷茶盞一飲而盡。
“無論在下是何種身份,似乎荒鵲大人滯留廢神私自回收山神已成必然趨勢。”南長至說著站起身,面露難色,“許恪一直視大人為再生父母,大人念在當年的提攜之恩,可否手下留情。”他說完,心中澀然。
他一直都知道,許恪能成為忘川使,并非是由忘川使選拔者十華禺——禺禺大人所選,而是十方神荒鵲大人所舉薦。自此自終,許恪所耿耿于懷,執意與他糾葛,這也是其原因之一。
“我只借他魂一用,魄尚在,傷不了他分毫。”荒鵲淡淡地說,對于自身借用他人之物的行為,輕描淡寫的稀疏平常。
“如此便好,”南長至輕嘆,與其說忘川使偏向神明的一面,他更傾向忘川使身為人類的那一面。
人有魂魄,魂是能離開人體而存在的精神;魄是依附形體而顯現的精神;二者缺一不可。思及此前荒鵲所言“所有神明行走人間總會無意識喪失神格,淪為廢神”之說,他隱隱有猜想,或許荒鵲并非第一次借用許恪之魂。
“今日之事,在下會酌情稟明伱伱大人,”南長至立身頜首,揖手作告別。他終于還是妥協了,荒鵲最終還是拿捏住了他的軟肋。即便他十分不情愿,也必須承認許恪之安康,就是他眼中慈愛端莊一生的母親,臨終前隱忍不發的唯一囑托。
一旁靜立的夫諸突然開口,“主上所料分毫不差,但似乎與那忘川使提及了太多隱晦,”他望著南長至匆匆離開的背影,回眸間拂袖挑開腳邊竹籠。剎那間生死不明的七尾狐貂祝星就消失不見,只有一簇朝顏花靜躺其中。“呵,”他怒極反笑,“倒是忘了洚鷙一族移花接木那一招了,”
“洚鷙一族僅存的幼崽,性子任性又愚蠢,保命的本領倒是習了不少,”荒鵲似是無奈的說,但又有幾分薄怒參雜其中。他手指輕敲桌面,竹籠里那一簇朝顏花無風自動,飛入半空,化作一根緋紫色花繩,緩緩纏繞上他的手腕。“南長至也好,許恪也罷,不過只是掩人耳目的借口。終有一日,所有忘川使都將是祭奠忘川河重新流淌的基石。”他平靜而殘忍的話語,透露著的是他極致而瘋狂的深深執念。
夫諸深知他的“執念”,不由擔心祝星的處境,試探開口,“主上,祝星違約擅自吞噬山神,是否追責?”
“追責?”荒鵲嗤笑,語氣略有嘲諷,“你于糸靨手中救下她,必是不忍她死,我若說追責,豈不罔顧你心意。”
“夫諸不敢!”夫諸后退作揖,神情未變,但那雙茶色的丹鳳眼中隱約乍現幾許不安之色。
“說到底,她雖埋沒了洚鷙一族之名,卻也是葸汀后裔,”荒鵲右手無聊的撥弄著左手手腕上纏繞的花繩,忽而譏笑起來,“葸汀啊,你怕是也料不到會有如此愚蠢后裔吧!”
葸汀,荒古之神,風雨是謁,承襲世間所有河川湖泊,謂之荒古河神。
即便時至隕滅已逾億萬歲月,荒古河神之名,依舊余威猶在。
而虛空深淵十方神庇護的荒古遺族首位便是洚鷙一族,只可惜耐不住其自身作死。
祝星逃命似的縮地成寸,踏進虛空深淵的那一刻,終于松了一口氣。她四腳朝天躺在地上,滿臉泥漬,粗喘著氣,仰望著虛空深淵一成不變的猩紅天空,突然覺得這片天空是那么的親切美麗。
她心有余悸,再有片刻耽擱,怕是要把小命交代在章尾山了。
此時的她,才知三爺爺時常督促她刻苦用功的良苦用心了。外面的世界真真是太可怕了,雖然她只是踏出了第一步,連人間都還未來得及去看一眼。誰讓她太貪嘴呢,一不小心吞了個山神,又一不小心被打回原形。若不是平時刻苦用功習了幾個保命術,她真是要小命玩完了。
她躺了許久,才爬起來,把自己收拾干凈,正準備往都廣之野趕。就見一只雪鸮停在了她身前,她伸手去抓,頃刻間就有黑色火焰襲來,她忙不迭連連后退。這次并非自己仰躺,而是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四腳朝天。
“啊,汝是何方神圣?”祝星大怒,顧不上滿身灰塵,爬起來就叉腰大吼,氣勢十足,樣子卻滑稽。
“吾乃十方神,洚鷙一族祝星,汝可知擅自離開虛空深淵,必受懲誡!”骷琚冷若冰霜的枯朽蒼老聲音比虛空深淵空曠無人的原野還要空寂荒蕪。
祝星驚怔,叉腰的動作僵住,怯怯地說,“十方神不是荒鵲大人嗎?”她有些疑惑不解,不僅因為這只雪鸮的聲音,也因他的言語內容。
“汝承認是荒鵲教唆其擅自離開虛空深淵的了?”骷琚犀利直指她話語間漏洞,漆黑一團的獸瞳端詳著這位不諳世事的荒古遺族。他雖然離開虛空深淵有些時日,但十方神之名由來已久,竟會有不知者。而且從這位荒古遺族語氣中可辨似乎其所知的十方神只有荒鵲,實為怪異。
“明明是吾與荒鵲大人的約定,何來擅自離開……”祝星辯解道。
骷琚凝眸看著她,半晌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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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是不是個自娛自樂的傻子(?????????) 神明:汝才知!(; ̄ェ ̄) 我:是吧,果然如此?_? 神明:繼續敷衍自己,也許有一日也會成佛(; ̄ェ ̄) 我:為什么不是神?_? 神明:汝不適合,畢竟佛性一詞就是汝之人類自己為敷衍自己發明的,汝不成佛,實乃埋沒了此詞(; ̄ェ ̄)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