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賦雪怕鳶飛把沒有武功的沈令云給撞壞了,一把扯開他:“你輕點。”
“要你管!”鳶飛仰頭頂撞,絲毫不給面子。
好在冷賦雪的身份尚不至于同一個小侍衛(wèi)一般見識,她拉住沈令云的手,將人往自己身邊一護,正色道:“東湛鮮有此等規(guī)模的妖朔之夜,現(xiàn)在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拖到那時,我們也定傷亡慘重,沈師兄,聽我的,退上榮康道……”
“夠了!”不待她說完,沈令云抽回手來,且離她遠了一步,向鳶飛攤開掌心。
鳶飛會意,不知從哪掏出一塊帕子。
素白巾帕剛一拿出來,便被雨水打濕了,但沈令云卻還是取開擦了擦自己的手,好像雨水打濕的帕子都比冷賦雪的碰觸干凈。
冷賦雪臉色當即不太好看了,先前她可是親眼看見沈令云牽著白無藥的……
擦完手,帕子隨便拋給鳶飛,沈令云才對她道:“走開。”
冷賦雪:“……”
他語氣稱得上溫煦,態(tài)度也算彬彬有禮,但那雙冰冷如霜的眸子,卻使得任何人都不敢忤逆他的意思。
被那雙眸子盯住,冷賦雪瞬間從高冷的神壇上跌落,道:“你……你跟在我身后,一起走……啊!”
氣場一弱,攻擊和防御都下降不少,一條半妖化的蝎尾趁虛而入,用鰲針對著她胸口鞭笞下來!
驚呼一聲,冷賦雪來不及舉槍,就有人在她身前一擋,接著,重物撞進懷里,直撞的她蹭蹭蹭后退了十數(shù)步!
她雙臂本能地一接,低頭見著一張俊美無比的臉龐,在她懷里皺成脆弱的一團。
“令云!”
“令云……也是你叫的?”沈令云勉力掙開她,站好身子,掏出一瓶金創(chuàng)藥往胸前傷口上一撒,“鳶飛,有替換的衣袍嗎?”
后背碰了不該碰的,糟糕透了。
鳶飛解決完那只不知死活的小妖,上來攙扶住他:“有!”
這小子不知從哪又掏出來一件藍袍,三兩下扒去沈令云身上染血的,給他披上干凈的。
冷賦雪驚魂未定,顧不得沈令云這般嫌棄,一雙妙目隨著他動作瞧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沈師兄,你……你受傷了!”
受傷?關鍵的是蝎尾鰲針有毒,此刻正留在他的肌膚里,令他刺痛難忍!
然而,沈令云臉上卻一派風平浪靜,渾不在意傷勢似的,沖鳶飛使個眼色,后者便扶著他,邊戰(zhàn)邊返回截空光壁前。
方才驚險的一幕,白無藥就在光壁后面瞧的一清二楚,奈何身受限制,半點忙也幫不上,待看清沈令云沒有性命之憂,才稍稍鎮(zhèn)定下來。
她一個勁灌輸著已經(jīng)榨不出多少的元力,時刻注意著黑黢黢一片的北方。
經(jīng)過剛剛一陣雷擊,妖軍損失了小半,再有亡旗和翊林衛(wèi)左右拼殺,剩下的妖軍其實不到半數(shù)了。
但是,人類的力量也在漸漸消逝,妖族的力量卻仍不斷加持,除非再來那么一番天雷,或者人類還有什么助力,否則時間一長,敗局即定。
白無藥黑眸沉沉,年紀輕輕居然全無生死一線的惶恐和絕望。
不到最后一刻,是生是死誰說得準呢?
果然!
如沈令云所言,也如白無藥所愿。
連碧森林里,涌出了期待已久的隆威軍!
一抹尊貴的身影,招搖地闖出地平線,就算天再黑,雨再大,也不能將之忽視!
蕭子鴻!
這哥們見血即暈,武功平平,此刻全憑顧長塹大督領保駕護航,一根金針強打精神,像模像樣地、不負所望地給妖軍真的來了個首尾夾擊!
漂亮!
白無藥暗贊一聲,截空術驀地收起,稍稍撫定氣血,原地消失,出現(xiàn)在朝這邊危危險險返回的沈令云身邊。
“令云。”她代替鳶飛扶住受傷的男人。
“夫人。”英明神武的醫(yī)長大人居然回應的有些委屈、有些可憐、有些虛弱。
直聽的鳶飛抖落一身雞皮疙瘩。
白無藥看看他的傷:“沒事吧?”
“快不行了。”男人整個頎長身軀往她肩上一掛,緊接著,想到什么,又挺直腰身,飛快地捏起她手腕。
“我沒事。”某女心虛地縮手。
“哼!哼哼!”能切陰陽定生死的天醫(yī)只給她哼了三哼,從袖袋里拿出一瓶大修煥丹遞到她鼻子下面。
乖乖吃了,白無藥轉(zhuǎn)移話題:“我說過保護你,卻沒有做到,令云,對不起。”
“嗯,你看著辦吧,加上你此番太不聽話,好好想想,怎么補償我。”沈令云笑了笑,面上大有“君子不計前嫌”的樣子,話里,卻頗有些孩子氣的較真。
“我……會盡力的想補償之法的!”且不說這法子想不想得到,白無藥的態(tài)度絕對一百分。
誰再信她乖巧溫馴,誰就是傻子!
沈令云深深看她一眼,無甚期待地道:“我等著。”
白無藥陪笑兩聲,左手被他牽著,只得右手單持九節(jié)鞭桿——元力衰竭已不足以維持九滄的完整形態(tài),但她寧在妖群里殺進殺出,也不愿一直面對大帥哥尷尬下去。
不出盞茶工夫,從南推上北的亡旗、翊林衛(wèi)和民壯,與從北支援而來的蕭子鴻隆威軍會合到了一處。
這意味著,妖族潰敗!
亡旗千號人,死傷過半,大局已定,悄然退走。
冷賦雪的千人衛(wèi)隊,傷員雖多,卻無一人喪命,如此戰(zhàn)績,令人唏噓。
沙峻和容海先生帶領的民壯,除被冷賦雪親手扎死一個,也有部分死傷,但為了自己家園,白無藥、亡旗這樣的外人尚能撐到最后,他們犧牲一些,倒無怨言。
“無藥!好樣的!老遠我就瞧見那幢壁嶂了,是你弄出來的沒錯吧?”蕭子鴻奉送上大大的笑臉,整個人被雨水洗滌的愈發(fā)俊朗。
“幸有亡旗和大家?guī)兔Α!卑谉o藥道。
“那當然了!誰像你,只知道縮在后面坐享其成!”湊上來的高競微昂著脖子,說的既是事實,又扭曲了事實。
白無藥無所謂她的說辭,其他人可聽不下去,大家伙一個個義憤填膺,正要路見不平一聲吼,突然——
高空之上劃過一道與夜幕不同濃度的墨痕,彗星墜落般對著白無藥這邊激射而來!
未有半分猶豫,沈令云驅(qū)身擋在了她前面。
一直癡癡望著沈令云的冷賦雪,見他動作,頓時勾起方才師兄為救她而受傷的記憶,顧不得三七二十一,也想往他身前一擋,卻落了鳶飛半步!
“夫人小心!”
“令云哥哥!”
“師父!”
沈令云、鳶飛、冷賦雪,疊羅漢似的一個一個擋在白無藥前面。
白無藥視線受阻,只聽得身邊眾人一陣亂叫,茫然時,又聽一聲斷喝。
“什么人,膽敢偷襲!”
蕭子鴻不知哪里來的血氣,在冷賦雪和鳶飛這種高級武者都選擇防御的時候,他居然無所畏懼地飛身而上,沖著那道墨痕正面迎擊。
“殿下!”顧長塹大驚失色。
來者不善,力拔千鈞,少說有真宗位以上的修為,可不是隨隨便便一個人就能接住人家一招的!
何況,蕭子鴻那點三腳貓,人家一根小手指就能捏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