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字一字,萬般滋味,難懂如斯。
云枝為丹荔拭去眼角的淚水,放下帳子,吹熄了床頭的燈,讓屋里伺候的人先行退下,留她一個人守著。
殿門突然被叩響,云枝回頭看了一眼床,急忙起身去往殿門口,隔著門輕聲問,“哪位?”
“破云殿侍官思正,公主殿下可睡了?”低而尖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云枝忙打開殿門,看見不遠處的神主,忙躬身見禮,“神主。”
“公主已經就寢?”神主抬手讓她起身,他剛走進宮門,就見殿內燈光熄滅,丹荔應是已經睡下。
“是。”云枝低著頭,生怕神主怪罪,他應該是親眼看著這等熄滅的,應該不會以為是故意熄滅的吧。
“本君去看看她。”神主推開殿門走了進去。
近日神界繁雜,他沒抽出時間來看她,也知道她心中不愿意這樁婚事,見了面只怕自己會心中不忍。
云枝跟著進去要為他掌燈,神主示意不必,不要擾了丹荔的安眠。他在床榻邊上坐下,看到丹荔濕漉漉的睫毛,輕輕嘆了一口氣,他的女兒長大了,想當初還是小小的一團窩在他的懷里,如今已經到了可以許婚的年紀。
在谷川向他提出聯姻的申請時,他曾專門為她卜了一卦,說是情路艱難。后來,他又宣了孟知常,讓他求問天命姻緣石,丹荔的有緣人是誰。
孟知常說,因緣際會,變化多端,若有干預,必生變數。
今日,芷瑤到破云殿尋他,讓他有時間來看看丹荔,說這孩子情緒不穩,怕出什么事。雖說自丹荔出生到現在,她都不曾抱過她一下,但他知道,芷瑤心底里是愛著這孩子,生怕她受一點委屈。丹荔小時候跟東傾、叢悅一起玩,因非神后所出,故過得戰戰兢兢,任何事都力求做到完美,無可挑剔。
在眾神眼中,丹荔是公主典范,與之相對的叢悅,卻常常惹是生非,被言官彈劾。
“丹荔這些年過得很苦。”芷瑤是這么對他說的,“頂著神族公主的頭銜,被縛公主典范的枷鎖里,她不自由,不開心。”
是的,所有人都在要求丹荔要如何做,該如何做,卻從未有人問過她是否開心,就算是他這個父親也不曾問過一句。說起來,他似乎從未見丹荔開懷大笑過。
“父君同意魔君谷川的聯姻,并非因為神魔兩界的利益。”神主說,“你要嫁的只是谷川,而非魔君。你是公主,更是父君的女兒。父君嫁的是女兒,并非公主。我神界還不至于要以聯姻的手段來鞏固對六界的控制。”
丹荔睡著,呼吸清淺,眼角的淚漬已干。
“谷川說,他迎娶你,并非因為你是公主,而是因為你是他認定的愛人。”神主說,“你知道父君同你娘親的事嗎?”
神主的思緒回溯到遙遠的以前。
“那時,父君還是神族皇子,你娘親是羿族儲君,是羿王唯一的女兒。獵射大會上,她一襲男裝,會挽雕弓射穿上古魔獸的頭顱。等獵物抬倒會場,那魔獸的頭頂穿著兩支緊貼著的箭。一支是你娘親的,另一支呢?不錯,就是父君的。你娘親看了一眼,就說是她輸了,不是因為父君是神族皇子,而是覺得竟然有人能跟她射的一樣,對自己不滿。你娘親就是這么要強。”
丹荔的睫毛顫了顫,她從未聽過這些。
“后來,神族與羿族聯姻,你娘親嫁入清虛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