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遲從外面回來,正瞧見清峭出了宮門。
雷凌守在天門關口,他剛打發了一群天演閣為他打抱不平的同僚,現在又強撐精神無視斜著眼睛偷摸打量他的天門守兵的目光,此刻肚子里窩了一團火,就像是一只爆竹,只需一點火星就能將天門給炸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抬眼看到正從眼前經過的清峭,這火就算是點著了,幸好這引信還有點兒長度,他上前一步,笑著攔住清峭,“見過上神!”
“嗯。”清峭點了點頭,徑直繞過他,往下界去了。
雷凌沒趕上他,這剛點著的引信,噗噠一下被清峭的冷臉澆滅了,憋了一口悶氣。
后面的守衛見他吃了癟,忍不住牽動嘴角,差點兒笑出聲來,但他還有點職業操守,吸氣吐息之間就平復了心情。
“他這是要去哪兒啊?”雷凌擰著眉喃喃道,腳下一動要往下走,心思剛一動,就被那盡忠職守的守衛拽住了。
“您守著天門,可不能擅離職守,要被知罪的!”守衛勸道。
清峭站在酆都的城門口,城門半開著,布滿了灰塵,掛著蛛網,腐爛的落葉堆在腳下,不見春意。如今酆都境內已無活人,當日煉魂的陣法如今也是破破爛爛,局已是殘局。只是積弊已久,不知何時才能恢復生機。
他穿街過巷站在今墨齋前,若以顏色作比較,他這一路看到的都是霧蒙蒙灰沉沉的顏色,獨這一處雕梁畫棟,卓爾不群。
他推門進去,轉身登樓,搖殺就躺在里面的榻上,緊閉雙眼,眉頭深鎖。清峭在榻邊坐下,看到床幃上沾染的顏色鮮艷的血跡,將搖殺的手從被下拿出來,指下的脈搏時而激蕩如浪涌,時而幽靜如死水。
他揭開被子,解開搖殺的衣裳,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當日骨扇并未當下全部的鉆心釘,有兩枚嵌進了他的身體,時時刻刻都在折磨他,像是撼動大樹的螞蟻一樣,在一點點消磨他的精神意志。
“有家不回,在這兒等死呢?”清峭幫他把衣裳拉上,伸手忍不住想要抽他,這人,實在太不讓人省心。
樓下的屋門吱呀一聲響,清峭起身從榻上起來。
“喲!”夢君前腳踏上臺階,后腳看到清峭,松了一口氣,“你來了!”
“他現下昏迷不醒,你還不找人把他弄回去,總由著他胡來!他這樣都是你們慣的!”清峭
“什么叫我們慣的?”夢君把藥和點心放下,“他這樣還不都是為了你嗎?你最清楚不過,所以這十萬年來才千方百計地躲著他!不與他見面。”
清峭心口上像是被壓了一塊石頭,轉身走到窗口,想要透氣。可推開窗,外面陰云低垂,也讓人喘不過氣來,他咬牙決然,“早十萬年我就說過,我同冥界,同他搖殺再無瓜葛,不必相見。”
“你倒撂得干凈。”夢君說,“你在神界鶴書堂調停各界爭端,卻是一次也沒來過冥界。”
“神界事務繁忙,我總有騰不出手的時候。”清峭說。
夢君搖頭,都知道這是客氣話,“你還真是個絕情種!”
“你這是什么藥?能治他的傷嗎?”清峭看著她手里的藥。
“我不是跟你說了,惡魂練成的鉆心釘,即便他是冥界之主,也少不了要吃苦頭。”夢君說,“這些惡魂沒有意識,就是一件武器,像是被放出去的狗,不咬死獵物是不會罷休的。現下六界情況不明,他受傷這事兒還要瞞一瞞,當然,我也不是說信不過和圣、阿壘和荼。但這件事,終歸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明白。”清峭點點頭,他知道這件事的嚴重程度,“需要我做什么?”
“我叫你來就是為了這件麻煩事,”夢君說,“這鉆心釘越扎越深,若是不能拔除,吃多少藥都沒用。你如今是修的是神界術法,靈氣純凈,或許能將它取出。”
“我試試。”清峭蹙著眉頭,心里有種不太好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