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者一時無言，白雪卻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的族人來接你了，不高興嗎？”
“不高興。”
“我也不高興。”譚安寧眉毛略垂。
于是白雪情緒好轉了許多，蹭著譚安寧的臉頰。
虎妖眸中厲光一閃，如果實在沒有辦法，縱然惹得圣主遷怒，那也只能出此下策。
安慰道。“等會跟她回去吧，這一天我早就知道了。”
“公子深明大義，可稱人類楷模，我為剛才說的話向公子道歉。”
換做以往，她絕不會說出這種話。
區區練氣士，一掌便能拍死十幾個，實在不堪一擊，不過現在，事急從權。
白雪舔了舔譚安寧脖頸，好像要記住他的氣味。“等以后把那個金丹修士吃了，給譚安寧報仇。”
虎妖無甚波動，譚安寧微微一笑。
“好啊，白雪。”
彼此間并未有太多傷感，又不是生離死別。
白雪應該回去，不然說句實在話，譚安寧養不起它。
總不能一直戰斗，一直在妖界生活，打獵妖獸給白雪吃。
虎妖心中大石落地，不過聽到譚安寧之語，顯是一愣。“你喚圣主什么？”
“白雪。”
白雪一臉驕傲。“譚安寧給我取的。”
“這……這，圣主怎能叫這種尊名。”虎妖一臉懷疑人生的表情。
白姓倒是沒錯，這是這名，普通平常。
“那該叫什么？”
“圣主之名，當隆重之，我已為圣主想出數個尊名，只等回族遞知眾長老，共同商議。”
譚安寧笑道：“說來聽聽。”
“這……”虎妖有些猶疑，族中競爭同樣激烈，為圣主想出尊名，一旦采納，可是不小的功勞。
她博覽妖族典籍，從白雪剛有意識那一刻起，就在構思這件事。
如今數十年過去，偶有所得，莫不是殫精竭慮，想破頭皮，平時他妖來問，避而不答，怎能隨口告訴外人。
“我也想聽聽。”
虎妖無法拒絕，這個人類跟族中八竿子打不著，也不怕他泄露自己嘔心瀝血想出的尊名。
“圣主尊名，自然要威風八面，上古之時，有仙神存世，俱有莫測神通，屬下斗膽，有尊名白斬仙，白戮神，以示所謂仙神，在圣主面前，俱都謬矣。”
譚安寧面皮抽搐，怎不叫白斬雞？
白雪也是忍俊不禁。
可惜虎妖渾然不覺，憋了數十年，沉浸在釋放的快感中。
“日月照耀世間，眾生仰望之，受其福澤，然圣主降世，令日月無光，又有尊名，白殺日，白絕月。”
“亙古以來，天地橫存，日月觀仙神亡，天地觀日月黯，然圣主之姿，天地僅為陪襯，三有尊名，白破天，白滅地。”
虎妖還要出言，譚安寧聽不下去了。“停停，你叫什么名字。”
“九落仙，怎么了？”
九落仙有些不悅，她正說得興起。
“那是我錯怪你了。”譚安寧羞愧道。
“白雪，去吧。”
九落仙冷哼一聲，竟然還喚圣主白雪，真是沒有文化。
白雪也不多留戀，若有重逢日，自有重逢日，輕巧落地。
九落仙單膝跪地，化為人形，身姿窈窕，面容清冷絕麗，卻是森寒得緊，那絲殺氣并未消去。
雙手高舉，“請圣主入座。”譚安寧翻了個白眼，有必要這樣嗎？
“請圣主允許族下喚同族，共迎圣主回族。”
“嗯。”
但見小口微張，便是虎嘯陣陣，故意散發一縷襲來。
譚安寧身載大地之力，自然沒什么影響。
白雪動了動爪，威勢頓消，九落仙道。“族下知錯。”
而與此同時，這妖界十萬大山，八十一位大成妖怪，便如烽火連城，俱都回應。
一時間群獸顫栗，遠在交界處之外的秦國上下，同樣失色。
秦國君主連夜上報，乞大王朝出兵鎮守。
嘯聲過后，九落仙便停在原地，看著譚安寧，好像在說。‘你怎么還不走？’
譚安寧微微一笑，白雪回應著他。
而在九落仙的感知里，同族正在迅速到來，不禁臉皮一紅。
“族下斗膽，有一個不情之請。”
白雪好像明白什么。
九落仙怕被拒絕，連忙自夸道：“我在族中，是年輕一輩最強者，長老對我不吝贊賞之詞，忠心亦得到過王上的肯定，愿為圣主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懇請圣主封我為圣虎衛第一人。”
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九落仙還有幾個競爭者，然而她第一個找到圣主。
八十一位圣虎衛，各自的名次，代表著高下，極為嚴格。
譚安寧皺了皺眉，暫且不管僭越的名稱，隱約覺得這東西和自己有關系。
“你只能做第二了。”白雪眼睛彎彎，望著譚安寧。
九落仙面色一沉，難怪這個人類能在妖界橫行，還以為是有什么護身寶物，心中不由有些惱恨。
只怪圣主突然失蹤，不然她絕對穩坐圣虎第一。
九落仙淡淡道。“你快些離開吧。”
譚安寧點點頭，朝白雪揮揮手，漸行漸遠。
當那背影徹底消失，白雪像是懂事了許多。
它終歸不是生來蒙昧無知的普通野獸。
天生的傳承，在它有意識的那一刻起，便已經存在。
或許可以認為它那份純真與懵懂，是一種自我保護的的偽裝。
又或是，和那個不明它真實身份的人類在一起，才會有初生小獸的自在。
在最脆弱的時候，沒有殺死它。
發現神異的時候，沒有利用它。
陷入絕境的時候，沒有拋棄它。
那般珍貴的東西，也愿意與它分享。
微微閉目，白雪微聲道。“不太平吧。”
九落仙垂下腦袋。“是啊，不知道多少妖惦記著圣主這一身血脈。”
……
以為自己看透了別離，不把它當回事。
當來臨的那一刻，發現自己不如想象的堅強，卻只能故作灑脫。
即便沒有生離死別那般撕心裂肺，離別的滋味，也著實不好受。
審視內心，無暇的心弦上，纏繞一絲不甘。
他何嘗不知道，如果真如九落仙的表現，白雪的身份高貴不可言。
又怎么會那般脆弱，險些被一頭黃血虎？
一頭連妖獸都不是的黃血虎吞噬？
“唉，我還是太弱了！”
于是捏緊拳頭，那絲不甘不僅沒有消磨他的意志，反而激起無窮的斗志！
尋得隱蔽處，繼續修煉，比起往日少了幾分生氣，多了幾分寂寞。
粲然一笑，掃去雜念，心中無垢。
兩天過去，譚安寧發現自己可以在勝界自由停留，倒是個不小的驚喜。
抓緊每分每秒，在練氣五層的道路上繼續精進，同時不忘熟悉大地之力，運用的愈發純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