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瑯沖著孟軒一頓咆哮：“看什么看，你現在滿意了，我們兩個大人大半夜的不回家，陪著你在這兒淋雨，飯也沒有，水也沒有，床鋪也沒有，你心里舒坦了吧？”

　　孟軒低著頭，沒說話，烏黑的頭發在柴火的照耀下顯得越發烏亮。火焰在瞳仁中跳躍著，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從他倆進洞以來，孟軒就沒再說過一句話，一直盯著眼前一米的地方在看，很長時間才眨一次眼。余瑯之前說找到他了，就沒事了，可是這不聲不響不動的樣子，不像是沒事兒。

　　蕭楠湊近了些，一手拿起一根長長的干柴在火堆里撥弄著，一邊不著痕跡的打量著孟軒，剛想開口，卻聽孟軒道：“他們既然不喜歡我，為什么要生下我？”

　　這真是個級別相當于“我在哪？我是誰？要去哪？”折磨了許多神精病的問題。

　　這個問題蕭楠曾經自問過無數遍，也是在孤獨無助的黑夜里，沒人能回答得了她這個問題，因為這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解釋清楚的，回答了第一個問題，問問題的人會毫不猶豫的再問一句“為什么？”

　　誰特么知道為什么，活著就成了，哪那么多為什么。所以到最后，還是會繞到這三個難死無數智者的問題上。

　　我是誰？我為什么要出生？經過我的同意了嗎？對我負責任了嗎？

　　不知道，這一切無解，你出生了是因為你爹媽想生個孩子，他們也不知道生下來的你是什么樣子。有沒有經過你的同意，不重要。至于負責，有時候他們連自己都不會負責，誰還來管你？

　　后來，蕭楠自己也是想得半明不白，這些個燒死腦子也想不明白的事，干嘛花費那個精力。既來之，則安之，還不如好好看看這個世界，看了許久之后，發現和自己一樣倒霉的人不在少數，于是在靈魂深處似乎有了某些毫無關聯的陪伴，也就不那么孤獨了，至少在表面上和別人也能談笑風生，笑語嫣然。

　　蕭楠看著這個“問題少年”輕聲道：“我也不知道，我們為什么會出生？”

　　孟軒心里有點堵，老師，我是在問你我為什么要被生下來，沒問你為什么要被生下來，你在說什么？

　　心里這樣想，嘴上就這樣問了：“蕭老師，我說的是他們為什么要生下我？他們根本就不喜歡我，他們只喜歡妹妹。”

　　蕭楠也不知道哇，于是孟軒聽到蕭楠這樣說：“我不知道啊。”

　　孟軒心里更苦了，老師，你真的只是為了找到我嗎？難道不應該關心安慰我這幼小受傷的心靈？我今天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為了想明白，連家都沒回，你平時教我們遇到問題要多動腦筋，可是我動了一下午的腦子，還是沒想明白。

　　蕭楠：“孟軒，你弄清楚了這個問題，你就開心了嗎？”

　　孟軒要瘋了，老師你真的是校長派來的嗎？

　　蕭楠沒理他，繼續自己的話題：“孟軒，我們的出生無從選擇，只能接受，然后再改變。”

　　孟軒聽完想了一會兒，問道：“怎么改變？”

　　蕭楠攤手道：“我也不知道。”

　　孟軒真瘋了，氣鼓鼓地道：“蕭老師，你是來消遣我的吧。”

　　蕭楠一樂：“哎喲，可以啊，還知道‘消遣’這個詞。”

　　孟軒氣得扭過頭不看她了。

　　余瑯一個腦瓜崩彈的孟軒疼地齜牙咧嘴。

　　少年怒目圓睜：“瑯叔叔你和蕭老師是來欺負我的吧？”

　　余瑯都不看他，懶懶地道：“是又怎么樣？你個沒人要又沒人疼的小子，我就欺負你了。怎么著？”

　　本就在怒氣與傷心之間游走的少年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邊哭邊嚷嚷：“你胡說，我沒有人不喜歡，也沒有人不要，老師和同學們都喜歡我，爺爺奶奶也喜歡我，我爸媽每年回家都會給我買好吃的，好玩的，他們都愛我，你騙人，唔唔唔......”

　　憋了一下午的所有壞情緒都發泄了出來。

　　余瑯這才側首看著孟軒，一把把他摟到身邊，一胳膊夾在腋下，只露出個腦袋，順手再來一個腦瓜崩。

　　“小子，原來你也知道自己這么討人喜歡，那還躲在這兒干啥，這是一個男子漢大丈夫能干的事兒嗎？說出去也不嫌丟人。”

　　孟軒本就哭得難看的臉，再拿粘滿塵土小手一擦，再漆黑的夜也掩蓋不了他此刻灰頭土臉的狼狽樣，眼角偷瞄了一眼蕭楠，腦袋埋得低低的。

　　蕭楠撥著眼前的火堆，讓火光更亮一些，她討厭黑暗，眼角余光將孟軒的小動作盡收眼中，緩緩道：“我也覺著有點丟人，‘離家出走’？這種事情兒，很丟人，反正我是沒干過，我身邊的朋友同學也沒干過，這就像逃兵，沒有責任心，只有那些沒有勇氣的人才會這么做。余瑯，你小時候干過嗎？”

　　孟軒的心悲涼到底了，這是什么老師啊，他怎么遇到的？人家電視上演的不都是應該先一把抱住他這個離家出走的可憐孩子嗎？然后再耐心安慰，細聲詢問，有沒有受傷，有沒有餓著，不管出什么事，他們大人都會幫他搞定的嗎？可是為什么他今天遇到的這兩個老師不安常理出牌，他問的問題不僅沒有得到回答，還被彈了兩個腦瓜崩，還嘲笑他是個膽小鬼，老天爺，李校長我要換老師，把他們兩個通通換掉。

　　孟軒的臉上青紅紫綠黃輪番轉換，蕭楠愣是一句安慰也沒有，除了在山洞外面的關心與急切表現的有些明顯，進洞之后，相較之前，簡直判若兩人，孟軒曾一度懷疑，他們兩個大人是不是騙他進來躲雨的，想到這里，真是細思極恐細思氣人啊。

　　干脆不說話了，曲起雙腿兩手環膝，下巴抵在膝蓋上，一副害怕下巴掉地上的樣，蔫蔫的。

　　蕭楠：“孟軒，你這洞天福地可有什么能招待客人的吃喝嗎？”

　　孟軒很無語，這個老師怎么這么逗？

　　沒好氣地道：“沒有。”

　　余瑯道：“你餓了？”

　　蕭楠道：“餓了。”

　　余瑯道：“等著。”

　　遂起身，也不知這大半夜又是大雨天的，他能找到什么吃的。

　　突然，蕭楠很期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