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后,他們沿著長堤往回走。
漫步在清冷的月夜下,周圍很寧靜,有流星墜落山頭,偶爾遠處傳來幾聲犬吠,大概是在回應晚歸的主人。
月光灑在蕭楠身上,有點柔和,有點孤寂,夜秦忍不住伸手攙住蕭楠,手搭在她的臂彎,臉上一本正經的,渾不在意這種別扭的姿勢。
蕭楠好笑的歪頭看了他一眼,夜秦這個舉動好像有點親密了,如果是男女朋友倒不傷大雅,反而更有情趣,可她與夜秦?
那不行。
他們只是朋友,同事,夜秦那么完美的一個人,他應該遇到更好的另一半,而自己......
還是想一個人,她也習慣了一個人。如果有一個人突然出現在自己的生活里,肯定會把她的日子攪得一團糟,那是不可以發生的事。她很喜歡現在這種穩定的生活,寫寫稿子,度度假。如果她的生活里一定要出現一個人,那么這個人是必不可少的,不可或缺的,可是現在,無論是她身邊還是她的心里,都不想要這樣一個人。
她只想一個人,至于將來,以后再說吧。
思及此,蕭楠半開玩笑地說:“夜秦,你是不是該找一個女人了?”
夜秦:“什么叫該找一個女人了?不該找女人的男人是什么樣的?你是不是也該找一個男人了?轉過來我看看。”
說著手肘往后一掣,蕭楠不由自主地轉身面對著夜秦。
蕭楠視線下移至臂彎處,道:“你這個手式就是典型的尋求安慰,說明你想親近一個女性。你最近是遇到什么情感問題了嗎?可是這種問題我幫不了你啊。”
說著不動聲色的抽出手臂,夜秦臉上的失落被濃黑的夜色掩藏。
夜秦:“蕭楠,你......”
夜秦還是不敢冒險,他感覺到了蕭楠的裝傻,不然以她的聰明,怎么會感覺不到呢?尤其是他最近看她的眼神,他同她說話的語氣,他有意無意的親昵動作。
這層窗戶紙還不能捅破。
既然如此,那就兩個人都裝傻好了。
夜秦:“蕭楠,如果我哪天很累了,你會借肩膀給我安慰嗎?”
一個很隱諱的試探。
蕭楠想了想,道:“當然,只是我的肩膀比較單薄,恐怕無法給你足夠的支撐。”
夜秦但笑不語,蕭楠會打太極了。
夜秦:“那個余瑯你們很熟悉嗎?”
蕭楠:“還好,能談得來,他有時候很煩,有時候也能正常交流。”
夜秦:“正常交流?”
蕭楠:“啊,就是有時候會胡說八道,東拉西扯,說話沒邊沒際的,特別啰嗦,像只老麻雀。”
夜秦心道,那么龐然大物的一個人,你把他比作麻雀,畫面怎么想都不美好。
兩人默然走著。
夜秦:“蕭楠,你會離開木櫝鎮嗎?”
蕭楠:“你怎么這么問?”
夜秦:“我說是我的直覺告訴我,你會留在這兒,你信嗎?”
蕭楠:“你的直覺準嗎?”
夜秦:“我希望這次不準。”
蕭楠:“直覺?”
蕭楠輕聲的念著這兩個字,慢慢的前行,兩人不再說話。
不知走了多久,只是走的很慢,夜秦故意放慢了速度,他喜歡這樣的相處。
“夜秦。”
“蕭楠。”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蕭楠抬頭看見站在不遠處黑夜里的余瑯,心里沒來由的怔了一下。清冷的月夜下,卻像一只孤獨的野獸,有點不可一世,又有點不可侵犯。
很顯然剛才是余瑯在叫她,而她在叫夜秦。
“什么事?”蕭楠。
“你回來了。”余瑯。
兩個聲音再次同時響起。
蕭楠:“你怎么在這兒?”
余瑯:“我在等你。”
“等我?什么事?”
“也在等你朋友。”
“等他什么事?”
余瑯慍怒道:“你怎么那么多問題?吃飯了嗎?你去哪兒了?你冷嗎?你渴嗎?走那么多路,你腿疼嗎?”
這是明顯的抬杠。想吵架?
蕭楠不啃聲,以黑夜為背景,怒視著余瑯。
余瑯不說話,蕭楠不說話,夜秦更不會說話。
三人各占一個方位,成鼎足而立之勢。
只是蕭楠在瞪余瑯,余瑯睥睨著蕭楠,夜秦雖占一角,卻又像局外人,這種感覺讓他很不爽。
“蕭楠,你隔壁的房間是空的吧,我今晚住你隔壁,明天就回了,可以嗎?”
“可以。”蕭楠。
“兩千。”余瑯。
蕭楠:“什么兩千?”
余瑯:“今晚住宿費。”
蕭楠:“你怎么不去搶?”
余瑯:“他可以不住。”
蕭楠:“你這是什么態度?”
余瑯:“老板的態度。”
蕭楠:“土匪的態度,強盜的邏輯。”
余瑯:“他沒有預定,這個理由可以吧。”
蕭楠:“你......”
余瑯:“怎么樣?你住不住?”
夜秦:“住。”
余瑯:“走吧,先交錢,三千。”
蕭楠:“你還收一千的押金?”
余瑯:“對啊,我那可是新房子,全新的,去年新蓋的,目前為止只住了你一個人。他是第二個。”
蕭楠:“真是倍感榮幸。”
余瑯:“小店蓬蓽生輝。“
蕭楠:“余瑯,有沒有人說過,你很無聊啊。”
余瑯:“看樣子你很了解我嗎?”
蕭楠:“收起你嬉皮笑臉胡說八道的那一套。”
余瑯:”好,聽你的。“
蕭楠氣結,她是在和豬說話。
然后氣鼓鼓的轉身走了。
徒留兩個男人杵在原地。
余瑯:“來一根。”
夜秦:“我不抽煙,蕭楠不喜歡煙味。”
余瑯自顧自點著了香煙,猛吸一口,朝著黑夜吐出一圈白煙,明明滅滅的一點紅光在余瑯的食指與中指間閃爍,“她毛病真多,我就喜歡抽煙。”
夜秦:“你為什么要惹她生氣?”
余瑯:“有嗎?”
夜秦:“你不瞎吧?還是傻?”
余瑯:“我喜歡她。”
簡單,直接,暴擊,夜秦全身的血液瞬間沸騰,倒流向四肢百骸,他怒不可遏,這是哪里來的一頭野豬。
夜秦緊握雙手,努力壓抑著心中的怒火,狠聲道:“我守了她三年,陪了她三年,等了她三年。你呢?你們相處還沒三十天吧?你就妄言你喜歡她,你了解她嗎?你能成全她嗎?”
余瑯:“我三年前就認識她,只是沒見過面,她的所有作品我都看過,我了解她。我知道她很孤獨,可她的孤獨不需要你這種默默的陪伴,她需要一個人幫她驅散孤獨,將她帶向有陽光的地方,否則最后,連你自己也會變得像她一樣,這樣,她只會更孤獨,雙倍的孤獨。”
夜秦大怒:“怎么陪伴她,不需要你來教我。”
余瑯不怒反笑,“你理解能力有問題吧?我教你,你誰啊。”
夜秦不再理這個無恥之徒,轉身大步離去。
“喂,別忘了交房錢,概不欠賬。”余瑯的尖叫引起一陣半夜犬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