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祝紅和洛木約在第二次見面的咖啡館。
“來了。”祝紅一身頗具時尚感的工作裝,高挑的身材和精致的妝容,見到洛木來了,便是笑臉相迎。
“咖啡?”
“美式。”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面對這個女人,洛木說不清是敵是友。第一次見她,是在法國醫院,能千里迢迢趕來看宮澍,還有病房外那焦急、擔憂的目光,都不像作假。第二次見她,就是在這個咖啡館,她很友好的和她打了招呼,下午她就成了宮澍的助理。
按理說,特別是像祝紅這樣帶了宮澍很久的經紀人,很少會放棄手下培養了這么久的藝人,可是她這樣不管不顧宮澍,從去年就開始了。
還沒等洛木開口,祝紅就遞來一份合約。
“解約?”洛木疑惑地拿著合同,一邊翻看,一邊說道。
祝紅點了點頭,拿起手邊的咖啡,細細抿了一口。
洛木則皺著眉頭,大概翻看完所有合同詳情,發現沒有什么特別條款后,更加疑惑地看著祝紅。“你這是什么意思?”
“宮澍知道嗎?”洛木追問。
“這不是得麻煩你帶給他嘛。”祝紅還是一副笑意,讓人看不出她層層偽裝下,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你是他的經紀人,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不參與。”洛木把合同推回到祝紅面前,而祝紅也伸手截斷了她企圖再推的動作。
“這一年,你學得這么快,不就是為了他嗎?”
“可是我不是為了這個。”她絕不是為了代替祝紅。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我要帶新人了,以前不過是為了過去的情誼,現在宮澍不屬于任何一家公司,而我還得繼續為鵬悅娛樂工作。”鵬悅娛樂是祝紅所在的公司,幾年前宮澍成立單獨的工作室后,祝紅卻沒有立刻離開公司,但工作上還一直跟著他。
“你要是走了,宮澍怎么辦?他工作室現在除了我和豆子,一個人都沒有。我在這個圈子還沒有足夠的資源,我要怎么辦?”洛木深吸一口氣,滿是無力感。
祝紅那一臉標準的微笑,總算有些松動。
“我已經仁至義盡了,不是嗎?”
結果這一場談話,除了接下一個燙手的山芋,想知道的,什么也沒從祝紅嘴里套來。洛木怎么比得上這個圈子里祝紅這樣的老手呢?
拿著解約合同,坐在車里的洛木,進退兩難。等她拿著這份合同出現在劇組,出現在宮澍的房車里時,宮澍正在吃完飯。
“回來了?吃飯沒,喏,給你留的。”宮澍指著旁邊幾個保溫盒,一邊趕著吃,一邊說道。
“你慢點吃。”洛木有些心疼地說。
“沒事,我還有幾場戲,一會兒要去對戲。”洛木攥著手里的包,想著里面那份合同,心里像是壓了千斤重。直到宮澍著急忙慌拿著劇本趕去現場,洛木也沒把合同拿出來。
“豆子,明天中秋,劇組放假嗎?”洛木問。
坐在旁邊收拾東西的豆子抬起頭了,心里默了默。“劇組不放假,但好像哥后面三天沒戲。可以休整一下。”
洛木心里計劃了一下,剛好后面也沒給宮澍安排工作。
“你去訂三張機票吧。”
“啊?有工作安排嗎?”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洛木買了個關子。
一天后,國內某個“人跡罕至”的海邊小鎮里。
“你不會是要把我給買了吧?”宮澍追出房間,靠在陽臺的欄桿上,問洛木。
旁邊的小豆子一下子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以為你很值錢?”洛木瞥了瞥他。
“我可是前幾年,年度最具價值明星。”宮澍看著眼前的人,正經說道。
“你放心,在這兒,你賣不了多少錢。”
“emm…小洛姐,就是說給咱們放個假,哥,你就不能收起你那些陰暗的想法嗎?”豆子憋著笑,小聲嘀咕。
“我怎么總覺著,沒什么好事兒。”宮澍說著,沒察覺洛木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唇。
“嘿,洛木在嗎?”一個年輕的外國小伙子探頭從樓下鐵門外。
“嘿,皮特。”洛木歡喜地跑去開門,絲毫沒理會沙發上投來疑惑目光的宮澍和豆子。
皮特由洛木領著上了樓。
“這是我的一個法國朋友,很喜歡中國,在這邊開了一家酒吧里駐場。”
“你好,大明星。”皮特中文很好,和宮澍聊得不錯。
后來,皮特和洛木一直坐在餐桌旁,討論著下午出海的相關注意事項。宮澍聽不懂他們法語的談話,心想洛木竟然法語這么好。
宮澍挺喜歡大海,喜歡大海無邊廣闊,喜歡大海深邃的藍色,喜歡海風里的咸味和自由…
見他們談論得差不多,宮澍故意清了清嗓子,走過去問道:“你法語這么好?聊什么呢?”
“帶你出海。”
出門時,宮澍和皮特聊得很好,走在前面,洛木跟在后面。
起初,她只是看著宮澍的背影,聽著他不時的笑聲,安心許多。后來,她看著腳下自己剛好踩在他的影子里,突然來了興趣,想跟上去踩他的影子。
“姐,你在干嘛呢?”跟在后面的豆子,看洛木走走停停甚是奇怪。
被發現的洛木,有些手足無措,臉上揚起一抹緋紅,“沒,沒干嘛。”
坐上皮特開的游艇,洛木臉上的緋紅還未褪去。而宮澍則看著大海,隨著海浪的波動,晃動著身體。
“祝紅出錢讓我們旅行?還給我們租船?”宮澍依舊面朝大海,怕她聽不見,聲音有些大。
“嗯。”
洛木聽見他說起祝紅,心里苦澀,卻也學著他說樣子,趴在欄桿上,任風肆意從臉頰刮過,將她一頭黑發揚起。
“噢。”宮澍張開雙臂,朝著風來的方向,大聲喊著,像是把所有的束縛和負擔都宣泄出來。
洛木在他身后,緊張地護著他,生怕他一個沒站穩,跌下海。
“洛木,你也試試。”
突然被點名的她,有點茫然,“試什么?”
“像我這樣,把最想說的話,說給大海聽。”那一刻,洛木發現,原來他說聲音不僅在舞臺上,在她心里,也有著魔力。
洛木調整了姿勢,卻還是有些害怕在不平穩地船上放開手里緊握的欄桿。宮澍笑她,“我拉著你,放心,不會掉下去。”說完,宮澍抓著她的手腕,示意她放開雙手。
“喊吧。”
洛木點點頭,張開雙臂,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大海喊道:
“萬事順遂,心想事成。”
時間在那一刻定格了許久,海風燥熱起來,帶著洛木的心意。
海浪打來,一個踉蹌,洛木往后仰去,宮澍見勢拉著她的手,往后一拽,兩人便摔在一起。
兩人都愣住了,只是一眼,在宮澍還沒有反應過來時,洛木飛快站起身,便進了船艙。
回到民宿后,兩人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一般。而洛木心里也沒有原以為的不適,很是平靜。大家各自回了房間休息。
眼看著到了飯點兒,洛木怕他餓著,便起身去敲門。她正抬起手來,門就開了。
“走吧,吃飯去。”宮澍也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往外走著。
“帶你去一家不錯的餐廳。”洛木笑著。
他們去了一對當地老夫妻開的餐廳,餐廳里氛圍很不錯,皮特彈著吉他,唱著當地的歌。
飯菜很合宮澍的胃口,為了演戲,提前健身節食的他很久沒有吃得這么滿足了。飯點后的餐廳,變成了個小酒館。宮澍看著彈吉他的皮特,眼珠子轉也不轉一下。
“你這,該不會喜歡他吧!”宮澍打趣地說。
洛木沒接話,起身朝皮特走去,在宮澍疑惑不解的目光下,附身和他耳語幾句。
接著,便看見皮特朝宮澍投來一記羨慕的眼神,將手里的吉他給了洛木。
洛木坐在高腳椅上,拿著吉他,先撥了幾下。隨著酒館里人們安靜下來,好奇地朝著她看去。
她開口道:“下面,我要送一首歌,給一個朋友。”或許大家從沒見過如此特別,又氣質顯然的女孩,在人們的起哄聲中,洛木開始安靜的彈唱。
她唱的,是宮澍的第一首成名曲,也是他最喜歡的一首歌。宮澍從不知道她唱歌這般好聽,也不知道她原來彈得一手好琴,一曲歌畢,人們意猶未盡,起哄讓洛木再來一首。
“有些事,有些人,終將成為過去。但此刻以后,這段路我會陪你一直走下去。”人聲嘈雜中,溫如用說道。當她起身往座位走去,座位上已空空如也。
“哥,他先走了。”豆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沒事,回去吧。”
晚上,洛木裹著薄毯,窩在吊椅上,端著一杯香檳,望著遠處海浪層層,眉宇間有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憂傷。宮澍走到陽臺上,拿過旁邊的酒杯,一飲而盡,食指和拇指捻著杯底,輕輕晃蕩了一下。
“你最近,怎么了?”他總覺得洛木最近有些奇怪,原本拘謹、謹慎的她,好像慢慢打開一些窗戶,讓他認識到好些不同的她。
洛木笑了笑,不說話,把早就準備好的合同遞給了他。
宮澍接過合同,面無表情地翻完后,干脆利落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早該想到的,祝紅怎么會舍得浪費他時間,給他放假,帶他出來休息呢?
原來,她真的要走啊!
洛木沒想到這么順利。
“早點休息。”宮澍笑著說,卻讓她看著心疼。她不是在第一次見他時,就不想看見他再流露出這樣的表情嗎?為什么這一次卻是她讓他難受。
洛木拽住他的手,真誠地看著他。
“我不會走的。”
我會一直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