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了，胃里有了東西，魯岐開始打量四周。

　　這家羊湯店不大，東西味道一般，一嘗就知道是沒什么歷史積淀的新店，但很干凈，攏共四五張桌子，來來往往的也沒斷了人。

　　老板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個頭不高，面色紅潤，微胖，留著小胡子。端盤結(jié)賬，在堂前廚后跑來跑去忙活著。

　　等到過了飯口，見客人越來越少，魯岐這才起身，來到收銀臺前。

　　老板正在數(shù)錢。

　　“結(jié)賬。”魯岐說。

　　“您那桌兩碗羊湯，五個肉夾饃，一共45塊錢。”這一男一女兩位客人長得都頗為出眾，而且在自己這店里一坐就是將近一個小時，小胡子老板早就開始關(guān)注他們，至于飯錢多少，更是在心里算了好幾遍，張口就來。

　　“魯岐掏出手機掃了一下二維碼，付款。”

　　“致富寶到賬345元。”

　　小胡子老板愣了，“先生，您點錯了吧，來，二維碼給我，我給你轉(zhuǎn)回去。”

　　“沒錯，飯錢45，剩下的是勞務費。”

　　“嗯？”

　　魯岐將身子探進收銀臺，俯身在小胡子耳邊輕聲說：“我要辦證。”

　　小胡子好像觸電一樣，渾身一哆嗦，隨即又恢復了正常，“您說啥呢，我聽不懂。”

　　“我說，我想辦一張身份證。”

　　“那您可來錯地兒了，辦身份證，您得去派出所啊，我這兒是飯館，喏，賣羊肉的。”小胡子臉上堆笑著對魯岐說。

　　“我去了，派出所的老馬讓我來找你，付小斌。”

　　“這位兄弟，你可別嚇唬我啊，我這是正經(jīng)買賣，不干那些事兒的。再說哪有派出所把辦證的活兒往外承包的，別逗我啊。”小胡子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行了，你別裝了，馬進豐讓我來找你的，他說你這次這屬于替官方做事，不會再抓你的。”魯岐壓朝著骨夫人所在的位置努了努嘴，壓低了聲音說：“瞧見沒？要去執(zhí)行臥底任務的，要是你做得好，還能給點獎勵呢。”

　　小胡子將信將疑地問：“真是馬閻王讓你來找我的？兄弟，你不是他派來釣魚執(zhí)法，看我有沒有重操舊業(yè)的吧？”

　　“呸！你也配！馬頭兒一天多忙你知道不，你個辦假證的還值得他費心思吊一回？給個痛快話，辦不辦吧！要不讓馬頭兒親自跟你聊聊，或者你進去找他聊聊？”魯岐作勢就要打電話。

　　“別別別，哥，我信，我信還不行么。”小胡子都要哭了，看來馬進豐在他心里留下的陰影還是挺沉重的嘛，瞧把人家孩子嚇得。

　　“只是，這錢我不能收你的，第一呢，給馬閻王辦事兒還收錢，我這不找不自在呢么，第二呢，實不相瞞吧哥，我根本不懂這門手藝，以前我只是做個掮客，賺個抽成啥的，要不馬閻王也不能簡單地教育教育就把我放出來了，真正會辦的，其實另有其人。我把他的地址和電話寫給你。”

　　小胡子撕下一頁紙，寫了寫，遞給了魯岐：

　　“他叫王志遠，六十多了，住得不遠，但是老爺子性格挺怪，神秘兮兮的，就連我都沒見過他本人幾次，至于他肯不肯幫忙，我就不能保證了，哥，麻煩你跟馬所長說一聲，我真的學好了，不想再過那樣的日子了，請組織相信我。”

　　魯岐接過紙條，看了看，塞進兜里，

　　“行，等我辦完事兒，肯定在馬頭兒面前狠狠夸你兩句！對了，錢還我，你家的羊肉不太新鮮，隔夜了吧，還我320。”魯岐亮出了自己的收款碼。

　　按著小胡子的指引，二人一路來到了王志遠家門前。

　　這是一所不大的宅院，院門口，黑色的鐵門上著鎖，隔著門縫可以看見，門后是一條兩米寬的走廊，走廊兩邊種著兩排花草，只是已經(jīng)盡數(shù)枯萎，走廊盡頭是一所平房，里面住著的，應該就是王志遠。

　　門鎖是從外面鎖上的，依照慣例，主人應該是出門了。

　　魯岐拿出手機，按照紙條上的號碼撥了過去，一直到自動掛斷，也沒人接聽。

　　又打了三四次，依舊沒人接聽。

　　重撥，魯岐心說這次再不通，就只能改日再來了。

　　還是沒通，就在魯岐想掛掉電話走人的時候，骨夫人一把拉住他：

　　“老板你聽！”

　　平房里依稀傳來了熟悉的手機鈴聲：“黑夜給了我黑色眼睛，我卻用它去尋找光明……”

　　掛斷電話，鈴聲戛然而止。

　　王志遠，在家里！

　　人在家里，卻從外面鎖著門？

　　這不典型的密室殺人案件里的手法么？

　　魯岐緊張起來，當下左手腕文身處的黑氣涌出，頂進了鐵鎖的鎖芯。

　　“咔”，鐵鎖應聲而開。

　　二人進到了走廊里，走廊里積了薄薄一層雪，似乎很久沒打掃過了，積雪上一個腳印也沒有。

　　嗯，完全符合密室殺人的特征！

　　平房的門也從里面鎖上了，但在黑氣面前，一切都不是阻礙。

　　開門，進入的是平房的廚房，房間里落了一層薄灰。

　　左拐，是客廳，客廳再往里走，是臥室，一樣的，一層薄灰。

　　房間里的家具陳設(shè)，都好像是上個世紀出品，風格甚是老舊。

　　翻遍了床底衣柜，沒有人影。

　　這房子，似乎好幾天都沒人住過了。

　　但，這屋子里的手機鈴聲哪里來的，莫不是王志遠出門，把手機落家里了？

　　再次撥打了王志遠的電話，短暫的沉默后，

　　熟悉的鈴聲再度響了起來。

　　在客廳！

　　二人沖進客廳，順著聲音來源，將目標鎖定在了電視柜上。

　　翻抽屜，看柜底，都沒有手機的蹤跡，反倒給自己蹭了一鼻子灰。

　　魯岐泄了氣，把電視前的沙發(fā)簡單打掃打掃，一屁股坐在了沙發(fā)上。

　　這王志遠，在哪兒？手機，在哪兒？

　　小胡子說得不假，這老頭子，真的挺怪的。

　　從他的電視就能看出來，都0202年了，誰還用這二十幾英寸的大腦袋彩電？

　　舉起手機，再打最后一次，找不到就撤。

　　鈴聲響起，骨夫人側(cè)耳聽了又聽，

　　“老板……聲音好像是從電視里傳出來的。”

　　魯岐聽了聽，好像確實是，而且電視機電源鍵旁邊的小紅燈還亮著，說明這臺電視其實處于待機狀態(tài)，并沒有斷電。

　　拿起面前茶幾上的遙控器，按下了待機鍵。

　　電視亮了，但是只有一半有畫面，

　　一半畫面里，顯示的是半個房間，

　　格局與客廳一模一樣，甚至家具的擺放位置都一模一樣！

　　一部手機，赫然擺在電視畫面里的半張沙發(fā)上，閃爍個不停，鈴聲就是從它這兒傳出來的。

　　另一半顯示的則是老式彩電故障時出現(xiàn)的藍屏。

　　這電視壞了？

　　魯岐走上前，照著電視頂部咣咣咣地拍了幾下。

　　好了，畫面恢復正常了，只要是插電的，壞了都可以這么修。

　　另一半的畫面里，正是另外半個客廳，

　　客廳的另外半截沙發(fā)上，正頹然地坐著個老頭，一臉沮喪的表情，抬頭見魯岐看到自己，突然又興奮了起來。

　　大聲喊道：“小伙子，你起開！你王大爺要出來啦！”

　　話音未落，

　　咣當，

　　一只腳丫子，

　　從電視里飛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