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大邑左家
柳辰和那男子打得興起,難得這般的酣暢淋漓,卻心中暗驚,對方若非無趁手兵器,自己怕是要勝得艱難,可惜,如此身手,竟作了盜賊。
來人亦心中凜然,聽老虎說是護衛一個公子去大邑,自己也不好打聽得太具體,以為都是和老虎差不多的檔次,沒想到一來就遇到了無法匹敵的高手,早知道點子如此扎手,應該讓曉風等人一起來的。
“鏗鏘”大刀與柴刀再一次砍到了一起,多次碰撞,柴刀已不堪重負,應聲而斷。男子向前踉蹌了一步,柳辰將大刀側了個角度,對著腹部橫掃過去,用刀身猛拍了他的腰部,男子受力不過,斜退兩步,又一個側翻,才堪堪將力道卸去。
柳辰還欲追擊,只聽有人道:“柳爺,公子叫你。”
柳辰毫不猶豫的回身一個縱越,已到了車前,“少爺,何事?”
“扶我過去。”
對面男子仍立于眾人之前,手中的半截柴刀也未扔掉,他站姿挺拔,氣勢沉穩,剛才戰敗絲毫沒有影響他的氣度。
紹淵在他面前三、四米處站定,行了一禮,方含笑緩緩道:“此局我方輸了!”
柳辰有些驚愕的看了紹淵一眼,紹淵示意他看左上方,左側是山,半山處赫然有兩個人,手持自制弓弩,所對方向正是馬車所在。
“你使詐!”柳辰有些氣急的對男子道。
“哈哈,”對方長笑一聲:“你我又非江湖約戰比武,少俠不要忘了,我可是劫道的。”他轉向紹淵,回了一禮,道:“在下唐突了,想請公子到鄙舍一行。”
“柳辰,這位客人一來便知曉我是我們的弱點。所以,無論你們打斗結局如何,他都穩操勝券。再說了,兵不厭詐,有我這個累贅,我們只得認輸啦!”他緩了口氣,又道:“這位先生,你應知道,若我們要強行離開,也不是做不到,只是那樣會兩敗俱傷,實在是個虧本買賣。”
“我知公子是想找個地方歇息幾日,所以才來相擾,我嘛,原也只是想留下你們,換些贖金罷了。”
“你把老虎怎么樣了?”
“他沒事,睡得正香呢!我叫任俠,現為寺莊寨寨主。”這男子突然正式的自我介紹道。
“我叫左沐安,是個生意人。”紹淵微笑著漫聲道。
“公子姓左?”那人卻震動了一下,“可是,可是那個左家?”
“這大邑難道還有第二個左家不成?”紹淵輕聲反問,言中頗有深意。
任俠的表情卻沉重了起來,居然面現愧疚之色,“左公子,冒犯了,你先回車里去休息吧,待到了寨子里,我再向公子賠罪。”
柳辰很奇怪任俠態度的變化,紹淵心中卻舒了口氣,“看來自己是賭對了”,一放松下來,更覺身體乏力難支。
柳辰覺得自己手上又沉了沉,也無暇去想任俠奇怪的態度,趕緊半扶半抱著把紹淵送回到馬車。
“我來駕車。”任俠自來熟的坐到了馬車夫的位置上,揚鞭催馬,一車當前,回寨而去,同時對著村民道:“我先行一步,你們自行回寨吧!”
柳辰見他車駕得平穩,也不與他爭,安心在車內照顧自家少爺。
紹淵輕聲道:“此行安全,不用擔心,讓蘇順他們小心些,不要露了行跡。”
柳辰從車內探出頭去,先撮唇吹了幾聲口哨,又將手舉高,做了好幾個手勢。
行了約一刻鐘,兩個山峰之間出現了一個大寨子,已看不出地動對它的破壞,寨中居然有幾百間屋子。
看門之人看到馬車,先是一驚,正要敲響手中銅鑼,任俠已到,“小六子,是我!”
“寨主回來啦!捉到肥羊了?”小六子興奮的道,一邊將寨門打開。
“老三家的,準備去暑氣的藥草,讓小九把浴盆的水燒好,快去,不要耽擱了。”
“好嘞!”一個粗壯的婦人應聲去辦,并不多問。
柳辰已將紹淵扶下了車,任俠走到紹淵的另一側,欲要攙扶,柳辰瞪了他一眼,道:“梁飛,過來扶一下少爺。”
任俠笑了笑,并不生氣,將幾人引進了一個木質小院,“這里有三間房,就委屈你們住這里了,等藥浴的湯調好,我讓人送過來,這是我們寨子的秘方,正對左公子的病癥。”
“多謝任寨主,叨擾了,可否把老虎也送過來?”紹淵已被扶到了榻上,他客氣的道。
“待他醒來,我便讓他過來,你們先休息吧,用晚膳時我再來打擾。”任俠一抱拳,回身便離開了,還記得把院門掩了起來。
幾個護衛有些看不懂了,嘀咕道:“這葫蘆里裝的什么藥啊?”
浴桶很快就送了過來,柳辰查了一下,并無不當,紹淵泡浴后,出了許多汗,整個人都輕松了起來,小睡了片刻,再次醒來時,精神已經恢復,竟還覺出餓來,這讓柳辰很是欣喜。
老虎已經過來了,正跪在院中請罪,紹淵把他喊了進來。
“公子,我著了那個小賊的道,泄了公子行蹤,請您責罰。”老虎道。
原來這任俠在這個地方也算個名人,為人疏財仗義,曾在軍中效力,累升至百人將,十三年前的一場大戰中,他所在軍隊幾乎全軍覆沒。
此戰之后,任俠似對朝廷失望,便以傷退役,在老家任家寨開館授徒,兼濟鄉里,但凡有人上門求助,無有不允,在這附近名聲甚隆。
老虎原先是泠易家的金牌鏢師,與任俠有過幾面之緣,又受過他的恩惠,知他俠義。故而,他來這寺莊寨探路,意外遇見任俠,甚是高興,如實說了公子身體不適,要借住幾日的請求,沒想到,被任俠用一碗加了料的水干翻了,再醒來時,公子已經到了寨子里,不免心中愧疚。
“起來吧,不妨事,吃一塹長一智吧,你也算是老江湖了,怎么一點也沒有防人之心!”紹淵淡淡的說著,揮了揮手,示意他先出去。
老虎看了看紹淵臉色,見并無慍色,稍稍放下心來,正要退出,又聽柳辰到:“去和梁飛他們說一聲,少爺姓左,不要弄錯了。”
待老虎將門關好,柳辰問道:“少爺,為什么呀?”
“原本來這大邑,只想看看鐵礦,不料半路殺出這么一件事來,我順水推舟罷了。天災之后,朝廷賑災不力,必然會有許多流民,沒碰上也就算了,既然讓我碰上了,我想看看能否救助一二。
無憂就是大邑左家的,我聽他說過左家之事,只是他離開之時太過年幼,也不記得什么。我后來細細查過,十三年前,當時的益州牧公孫盛勾結西羌黑齒氏部落,欲叛出自立,左家得知消息,一面向朝廷呈報,一面力抵叛軍,因人數過于懸殊,戰事慘烈,但左家一寸未退,戰至全軍覆沒,主將左毅及其子侄均戰死當場,朝廷軍隊才匆匆趕至,這才保了益州邊境未失。可惜左家只余一門寡婦,朝廷追授左毅為安西候。”說道此處,紹淵譏諷的笑了一下,又道:“朝廷做事就是省力,活著的英烈遺孀不知善待,給一個虛銜便以為仁至義盡了,失了男人的左家如同被人盯上的一塊肥肉,不到兩年,土地房產、店鋪作坊便讓人侵吞得差不多,榮耀了百年的大邑左家漸煙消云散。不過,在大邑,甚至是在整個益州的民間,感念左家恩德的人不在少數,我也沒想到這任俠居然在左家軍中呆過,只是當時靈光一閃,便說自己叫左沐安了。看任俠的樣子,對左家還是有幾分香火情的。”
柳辰聽得目瞪口呆,無憂那個家伙居然出生名門,只是聽了這么多,還是不知道少爺要做什么,他又問道:“少爺,你要筆墨是想做什么?剛才他們都送過來了。”
“我給無憂寫封信,讓他帶上左家信物,速來大邑一趟。如此巧的事情,我不利用一下豈不是可惜了!”紹淵笑得很是輕松,看來心情不錯,“讓老虎把去大邑的路線畫好,你晚上找機會見一下蘇順,讓他速去大邑華仁堂,把信發給無憂,用快件,順便看看有什么消息,一并取來給我。”
沉吟了一會兒,紹淵似是自語道:“晚上我要好好的會一會任俠,我先細細的再想一想……”
柳辰見少爺微閉雙目,皺眉沉思,不再多言,將他剛寫好的信箋收了起來,為他斟好茶,又布上從馬車里拿來的點心,輕輕的出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