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開第一道門，匆匆離開那間屋子。
他走到一條走廊里。
他一直朝前走。
前面又出現了一道門。所有的門都是開著的。
他信步走著，穿過一間一間屋子，一條一條走廊，尋找出路。”
——《牧羊小記·回廊》
舊的問題未解決，新的問題又出現了。
黎辭沒有從尋回的記憶中找到軀體的去向和來到密室，并跌入這個充滿夢幻色彩世界的原因，反而又得到了一個新的疑問。
戈貢山巔神殿壁畫的字符，密室墻壁和石臺上一模一樣的血字，它們究竟隱藏著什么樣的秘密。
這秘密的背后，定然與黑傘男的殺意有關，不然他為何抹去黎辭的記憶？而且不只黎辭，那一隊現在想來根本就是疑點重重的探險隊恐怕也有著大秘密，只可惜當時黎辭被豐厚的報酬沖昏了頭腦，沒有細思其中的不和諧之處。
“果然是利令智昏，”黎辭揉揉腦門，“人類的欲望太多了。”
若是再進一步，他的穿越和肉身的丟失，說不定也與那串字符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黎辭希望那具夢靈死軀并不是他的軀體，因為畢竟那是跟了他二十多年的身體，驟然丟失，心里總有些抗拒。
不說在這個世界行動的不方便，若是他真的攢夠夢力回到了諸夏，又如何面對自己的父母親人？
回家。
回家。
黎辭一直是一個平凡的人，平凡地如同大多數人一樣，在兩個小愿望完成之后，回家成為了支撐他行走下去的唯一動力。
也是維系他人類身份的懸索。
黎辭也許已經意識到了，即使不提經過欺詐之甲削弱后微弱的混亂囈語無時無刻對他施加的影響，他現在以人類的角度來看，確實已經不能不能被歸類于人了。
他是游蕩在異世界的幽靈。
雨越來越大了，叮叮咚咚的雨聲自茫茫的夜里響起，在黑沉的夜里奏響歡快的一曲樂章。
它在慶祝舊有的逝去，也在迎接新的開始，但這注定是一條不歸路。
“開始吧。”
黎辭發動了夢境穿梭異能，意識海中一塊經過異能改造的靈性碎屑微微一亮，現實空間驟然出現一扇黑門，門內混沌一片。
黎辭飄了進去，黑門消失，沒入未知之處。
這靈性碎屑來源于戈比變成的怪物，是黎辭用穿梭異能自它身上拿到的，是異能發動的第一條件。
這樣的碎屑，黎辭有三塊，分別來源于戈比、安妮，和不知名瘦弱男人。
至于為什么選擇戈比，當然是因為他生前和老人面魚有極為親切的關系，夢境世界中極有可能隱藏著關于它更多的信息。
當然，危險也更大。
至于為什么兩者都死了，還存在夢境世界，這關系到夢境世界的構成以及生靈與其更密切的聯系。
夢境穿梭異能提供給黎辭的基本信息中提到:淺層夢境依生靈而存，更深層世界依世界而存，死去的人歸入夢境更深層，活著的人在夢境深層有著集體的投影。
夢境世界，是現實世界的倒影。
而黎辭的異能指引他去的，正是夢境世界的第二層——無常界。
夢境深層才是真正有夢靈出沒的地方，之前戈比的淺層夢境，只是猩紅之眼為了殺他布下的局，因為由于某種規則的限制，祂只能在第一層出手。
“身靈，魂靈，夢靈，夢境世界，這個世界，有著大秘密。”
“這秘密也許就是那些偉大存在們將這個世界作為棋盤的原因。”
“而且說不定，棋盤并不只一個。”
黎辭的思維陷入了停滯，他好像睡著了。
……
洶涌的污濁河水呼嘯而至，在空中蕩起陣陣音浪，足有一英尺厚的冰面“吱呀呀”響著碎裂，而后被卷入發黑的高大浪頭中，接著在勢壓下變成鋒利的冰刀，將所有抵擋的冰層切得粉碎。
一浪攜一浪，一浪逼一浪，勢不可當。
“律令·冰封。”
忒彌斯一聲令下，浪墻連著浮動的河水瞬間被凍住，如同拿起鋤頭的平民遇到乘駕馬車的貴族，瞬間便失去了一切抵抗能力。
鼓張的氣焰消失無蹤，冰冷的冰塊是強權的保證，澆滅一切敢于抵擋的力量。
職業者的強大，真正露出冰山一角。
忒彌斯以欣賞的目光看著自己造成的一切，如同在看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自然的景觀果然帶著獨有的別致之美，”這位男爵又恢復了屬于貴族的優雅氣度，“可惜這污濁的顏色實在不堪入目。”
“肯諾。”
“請爵爺吩咐。”
小丑男上前兩步，恭敬得像一條狗。
“喊話。”
“是。”
“那隱藏在暗中的老鼠，撒瑪利亞的蛆蟲，王國的叛離之徒，污穢神民光輝的褻瀆者聽著——”
小丑男聲音不大，但其聲音的響度經過空間距離的延長竟詭異地沒有被削弱，四面八方，水中水外都可以清晰地聽到他的喊話。
“摩季那河屬于蒙特利家族，是英明的喬治二世賜予蒙特利的瑰寶，不容玷污！”
“今天你們的罪惡，將和河中那扭曲的怪物一起，被通通清算！”
“天堂沒有你們的位置，地獄歡迎你們的前往！”
小丑男的話語中帶著一股莫名的波動向著四周擴散，最終沒入黑沉沉的夜里，在靈性的層面，蕩起一圈圈漣漪。
這是嬉戲者的一個能力，名為——挑釁，它可以通過挑動生靈內心深處的負面情緒達到吸引仇恨的目的，對于防護能力不強的嬉戲者本身來說是個危險的雞肋，但在有著幫手的情況下卻是一個吸引火力，逼迫敵人出現的極佳輔助能力。
這種職業偏向，正是神封貴族們特意研究出來的，目的是在不能兼職第二種職業時找人輔助貴族自身的主職業，以達到彌補缺陷，適應各種情況的目的。
這正是十三氏族外新出現的神封貴族的來源，當然，那很稀少，更多的輔助職業者，終身為家臣。
肯諾就職的嬉戲者正是這樣的一個職業，服務于十三氏族其一的一條分支——蒙特利家族。
現存的幾乎所有神封貴族都能追溯到十三氏族身上，那是這個世界凡人偉力歸于自身的開始，是超凡的根源。
即使是大賢者，也曾是他們的一員。
“來了。”
忒彌斯忽然笑了起來。
幾十步外的冰層瞬間破裂，一顆長著老人臉的巨大魚頭自河中冒出，盯著忒彌斯，臉色痛苦扭曲。
“餓——”
其聲凄厲無比，穿云透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