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恩剛打開門，便看到一人大喇喇地癱在沙發上，面前的電視機上，正播著她剛走完的那場紅毯。
“你今晚的造型不行。”聽到聲音，那人頭也沒抬，“主要是頭發，全梳起來比較適合你。”
“這次又是怎么進來的，翻窗？”
“哪有，光明正大進來的好不好。我說是你哥哥，還給門衛看了我倆的合影，他就這么放我進來咯。”
他倆有個屁的合影。
“看來門衛該下崗了。”
黎恩也就嘴上說說，別說一個小門衛，他若真想去哪個屋里，FBI也不一定攔得住。
“這么晚了，找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就過來看看你。”來人突然站了起來，走到黎恩面前，語氣曖昧，“還是說，你希望我做點什么？”
黎恩身子一歪，直接從他旁邊閃過，徑直進了洗手間，開始卸妝。
“唉，你還是這么不領情。”來人倚在門框上，看黎恩一步步卸下妝容，“我就奇怪了，你真就沒點七情六欲？”
見黎恩不應，來人接著說了下去，“看你長這么好看，難不成真是天上來的仙女，不染俗世的塵埃……”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要真沒事就趕緊走。”
“看來不是仙女，仙女是不會罵人的。”
黎恩冷哼一聲，“仙女更不會殺人。”
那人被噎著，半晌做了個投降的動作，“你厲害。”邊說著，邊往外走去。
沒一會，他手執一杯紅酒又出現在門口，端起酒杯，往黎恩所在方向虛碰一下，“祝賀你，又一次成功完成任務。”
“謝了。”
“沒出什么意外吧？”
黎恩腦袋里不自覺閃過那個瞎子的身影。
“沒有。”
一個瞎子而已，沒什么值得在意的。
“很好。”
“你來就為這個？”
“em……主要是想來蹭點酒喝。”那人輕晃酒杯，“78年的羅曼尼康帝，可難得喝到。”
“你要喜歡，把整瓶帶回去慢慢喝。”
幾幾年的什么品種，黎恩才不在意，她又不喜歡喝酒。
“那可不行，這是先生特意送給你的，萬一被他知道了，惹得他不高興……”那人似笑非笑，“所以還是算了。不過先生對你可是真舍得，上次送你這么好的酒，這次又托我給你帶了禮物，我都有點好奇又會是什么名貴玩意兒。”
“禮物？”
“啊，在桌上。”
“哦。”
“就知道你是這反應。”
“那你還拿過來？”
“我是受命，哪兒敢抗命。”
“沒其他事了？”
“又催我走。”那人看了眼空空如也的酒杯，“得了，反正酒也喝了，我走啦。”邊說著，邊往外走去。
沒一會，黎恩聽到關門的聲音。
話真多，可算走了。
黎恩把臉抹干，匆匆涂了點護膚品，就往臥室走去。累了一天，此刻只想蒙頭大睡。
路過客廳的時候，眼光瞟到桌上碩大的禮盒。大紅色，綁了金色的禮帶，看著十足的喜慶。
包包？香水？高定服裝？無非就是這么些東西，這么多年來沒變過。看著珍貴無比，實則沒一點用心的成分在里面。
想到這里，黎恩更是一點打開的欲望也沒有了。
也許是太累，今晚入睡出奇地快。只是睡眠質量卻不太好，一直斷斷續續做著夢。
場景先是在一個空曠的壩子里。幾個穿得臟兮兮的小孩在夕陽下嬉鬧著，每人手里拿著一支彈弓。
“要不我們來比賽吧，打那顆樹上的樹葉，誰打中得最多，就可以當一周的老大，這周內我們都聽他/她的。”其中有個小孩提議。
“好啊好啊。”一群小孩紛紛應答。
十分鐘后——
“哇！阿初，哦不，老大，你也太厲害了吧，百發百中！”
“是啊是啊，你是不是以前偷偷練過？”
小女孩不好意思撓撓頭，“沒……沒有呀……”
“這么厲害，你長大后去當軍人吧。”
“人家拿的是槍，這是彈弓，可差得遠呢……”
“哎呀原理都差不多嘛……要真當了軍人，那多好呀，整個村子都會為你驕傲的。”
……
在嘰嘰喳喳聲中，場景一換，到了一間破舊的小屋里。
一男一女坐在床邊，女的不停哭哭啼啼，男的沉聲撫慰，聲音卻也帶了哭腔，氣氛頗是悲戚。
黎恩努力想去看清他們的長相，卻始終像是隔著一層霧，看不真切。
“都怪爸媽無能……”女的不停抹著眼淚。
“我再去想想辦法。”男的站起來，拍拍女的肩膀，隨后哽咽著出了門。
床上的小女孩臉色蒼白，已瘦得不成人形，一雙大大的眼睛里，卻亮著絲火苗，不曾熄滅。
恍恍惚惚地，又不知怎么到了一片荒涼的田野里。
女孩拖著沉重的身軀，在雜草叢生的小道上艱難前行。
聽說沿著這條路就能走到城里，為什么走了這么久，還是沒有看到光亮呢？
怎么感覺不到寒冷了，我是要死了嗎？
死……不要……
可下一秒，便是一陣天旋地轉，世界隨即安靜了下來，陷入無盡的黑暗里。
黎恩猛然從床上坐起，手摸到一旁的臺燈打了開來，潔白的光亮瞬間驅散了滿屋的黑暗。
她大口喘著粗氣，呆坐了一會，仍心有余悸。這么多年過去了，每每夢到類似的場景，都還是會從夢中驚醒。
黎恩起身走到窗前，打開窗，冷風呼啦一下灌了進來。
她任憑冷風在身上肆虐，只有這種真實的觸感，才會讓她切實體會到自己還活著。
天快亮了吧，黎恩看著天邊漸漸泛起的魚肚白想，不知明天，又會是怎樣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