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魏晉桐與魏屏早就是不死不休了,而且魏屏想要坐穩(wěn)皇位,便絕不可能留下一個同父的兄弟,好叫他為了那個位子繼續(xù)與她斗一輩子。
所以孟青的這個問題并不難回答,關(guān)鍵在于她為什么要問。魏晉桐有些明白了孟青的意思,無非就是在告誡自己,即便她選擇放棄魏屏,也不會一路幫到底,最后能過什么樣的日子,還得看魏晉桐自己的努力。
南越的從龍之功是孟青這輩子都不會需要的東西,權(quán)力與財富于她而言更是不缺,在江湖上多自在啊,何苦卷入這樣的紛爭中來。
也就是搭上了卓凌這艘船,魏晉桐有幸得到了這個與孟青商談的機(jī)會,不然怕是見都不能見上一面。
而即便是現(xiàn)在能夠說動孟青,也并非是長久的安穩(wěn)。他相信但凡自己沒有那個能力走到最后,今日所說的一切就沒有了任何的價值,商人逐利而往,孟青一定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然而叫魏晉桐只專注于這一次的交易,他又十分地不甘心。拿不準(zhǔn)孟青到底想要聽見怎樣的答案,魏晉桐打算拼一把,道:“我若是能走到最后,贏了魏屏,一定不會放過她一命來彰顯自己的仁慈。小人已經(jīng)足夠難纏,她那樣的大人物已經(jīng)漸漸擺脫了女子之身帶來的限制,我若是得了機(jī)會還不能將她徹底打落深淵,那個位子不要也罷。”
因?yàn)橛彩悄玫绞郑瑳]有那個能力守住,就會變成他的催命符。
說到這個魏晉桐又有幾分感慨。他做了太多年的偽裝,早已經(jīng)分辨不清自己原本的樣子,捫心自問,也很難肯定肯定原原本本只屬于他自己的愿望,回答孟青的話固然是他心中所想,可也是幾代人的執(zhí)念,叫他悵然若失。
他因奪位而降生,也因此數(shù)次險死還生,在外祖家的庇護(hù)下裝成一個人人節(jié)能看透的“紈绔”,好不艱難地活到現(xiàn)在。可回顧這短暫的人生,仿佛他就是為了大位而活,忽的就叫他感到呼吸不暢。
也可能是孟青的雙眼太過美麗,像極了遙遠(yuǎn)不可觸碰的星海,絢爛的光華流轉(zhuǎn),他只覺一時混沌一時清明,不由得就多想了一些不該想的事。
卻不知他在孟青眼中的模樣略又幾分呆滯出神,一雙眼珠子也隨孟青的眼睛轉(zhuǎn)動,顯得尤為詭譎。
千障谷中奇異書冊頗多,也不禁止外人看——何況孟青也算不得是外人——便有幸學(xué)了一些有趣的玩意兒回來,此刻用出來的便是其中之一。
借她雙眼天生異色,以足夠渾厚的內(nèi)息做輔,再加上方才化解程芮的殺招鎮(zhèn)住了魏晉桐主仆兩人,這才得以施展成功。
不過這也不是什么害人的術(shù)法,只是引導(dǎo)他們的情緒,使得問話時能夠更容易說出心里的真實(shí)想法罷了,用在此刻倒也合適。
孟青問魏晉桐的是他對于魏屏的處置,萬一將來是他成了勝利者,會否對魏屏高抬貴手,但其實(shí)走到他這一步,即便是個真良善的主,也不會放過對手的性命了,不然他早該在之前幾年便死去。
這會兒聽了魏晉桐的答案,孟青也不說是認(rèn)同還是失望,只是略微一點(diǎn)頭,又道:“你與我那師侄倒是境況相似。”
只不過卓凌要比魏晉桐幸運(yùn)多了,雖然生而喪父,祖母卻一直是那個握著權(quán)力的人。他自己又是在風(fēng)泉莊無憂無慮長大的,唯一陷入“困境”,也是他自己決定要回來繼承皇位而無法避免的麻煩。
福禍相依,對比一看,卓凌比魏晉桐有膽識,有能力,命又好,所以孟青現(xiàn)在看魏晉桐,總有幾分移情的憐惜。
哪怕魏晉桐并不比她小幾歲。
顯然是她這樣的目光太難忽視了,在孟青主動停止了暗示之后,魏晉桐和亭雀奴馬上就發(fā)現(xiàn)她的神情不太對勁。這樣的目光在南越的后宮里并不少見,還有許多宮妃能將自己的算計藏得更深,比孟青這樣的“慈愛”要更讓人動容,魏晉桐不是個沒見過世面的,但他驚訝于孟青忽然的轉(zhuǎn)變的同時,還是有些臉紅了。
孟青看他沒再受影響,才道:“魏屏和夙流蕭對我做了一些虧心事,我十分地難過,這回找上了門他們也沒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復(fù),倒是你的這個回答沒讓我失望。”
魏晉桐便看著這個美貌的女子紅唇輕合,輕飄飄說著——“他們叫我不痛快了,我又何必顧念著當(dāng)年的情分。這些年在江湖上過得太順了,去了明都城才知道我這個腦子比不過人家的算計,便想著,當(dāng)年的事情會不會是他們鉆營來的呢?真是叫我傷心啊。”
她燦然一笑:“我這個人呢,最是睚眥必報,想必你也聽說過。他們不打了我的臉,就拿皇位來賠償吧。自然了,我對你們南越的皇位是不感興趣的,只能幫你實(shí)現(xiàn)愿望了。”
歷朝歷代,每一個皇子的愿望,幾乎都與皇位有關(guān)。那是至高的權(quán)位,誰會不喜歡呢?有一個人能幫你得到那個位子,如此輕松,也是一大喜事。
但是孟青這樣說,倒是顯得她手眼通天,想做什么就能做成什么一樣,該是叫人不喜的。
魏晉桐沒有沉浸在孟青答應(yīng)的喜悅之中,他隱約察覺到了有些不對,可又說不出哪里有異常。孟青對他的態(tài)度并不想最開始那樣冷淡了,他們之間又還有那枚白魚令的情分在,魏晉桐總不能現(xiàn)在就反聲質(zhì)問孟青。
可是,是哪里不對?
程芮只看他們已經(jīng)開始商談起來,言語間竟?jié)M是對得勝之后的安排,便是暗自冷笑。
這天下之事,哪里是她孟青說了便算的,她問魏晉桐如何處置魏屏,難道就能保證魏晉桐能夠坐上南越的皇位?莫不是說了一些好話籠絡(luò)住這傻子,背地里謀算著叫他們北朝的大軍拿下了江南之地吧!
她雖見魏晉桐便覺對方蠢笨,不過是有一個好出身才能走到今日,但畢竟她也與謝家分不開了,平日里如何瞧不起魏晉桐,她也只能選擇護(hù)住對方,怎能看他這樣輕易就被孟青給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