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前，劇院的頂樓，一切還沒有開始。

　　“什么？你要干掉卡薩瓦喬？”褐卡蒂啞然地發聲，以為自己聽錯了。

　　“噓——”莉萊將食指抵在了嘴前，示意對方不要驚訝。

　　兩人就這么安靜的對視了幾秒。

　　“能告訴我一些有關卡薩瓦喬，以及蘭霜堡密警隊的信息嗎？”莉萊鎮定地望著對方的眼睛。

　　猶豫再三，褐卡蒂壓低聲音道：“秘警隊的軍人，都是從夜魘軍隊里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軍人，又經過了一系列的基因藥物改造計劃，將他們的單兵作戰能力大幅度提升，一級改造能提升2-3倍以上的體能，二級改造能在一級的基礎上加入了野怪的軀體混合，三級改造在二級改造的基礎上植入了機械......”

　　“卡薩瓦喬屬于四級改造，在三級的基礎上加入了天輝的靈氣技術.......到達這個后，他到底會是怎樣的怪物，已經不得而知了。”

　　褐卡蒂稍微渲染了下危險程度，希望能從對方眼中看出知難而退的意思，但可惜并沒有，莉萊依舊是那副鎮定的神色，幽藍色的眼眸里藏著海洋。

　　“一對一就已經很難辦了，還有他身邊的軍人，一旦沒有速戰速決成功，莉萊也將被后續的支援部隊堆死......不太有利，繼續說。”莉萊問道。

　　“四級之上還有第五級，保密度極高，據說夜魘的元帥們都使用了第五級基因藥物，正面能力不會低于一個高等級的英雄適格者......”褐卡蒂一邊說，一邊看著莉萊的眼睛。

　　“如果卡薩瓦喬感受到了危險，他會去哪里？”莉萊忽然問道。

　　“危險？”褐卡蒂一時間沒太理解對方的問題。

　　“假如卡薩瓦喬感受到了生命威脅，選擇撤退，他會撤退到哪里？”莉萊清晰地描述了一下。

　　“他最有可能回到軍部大樓，就是那里。”褐卡蒂指了指遠方，城市的中心地帶，一座高聳的黑樓聳立。

　　城市最高的樓宇，僅此于摩天輪。

　　“但那座樓幾乎無法入侵，那座樓的表面幾乎都是用生物重力石建造的，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生物重力石，夜魘開發的一種特殊材質，接近它的人會感受到成倍的重力，而被迫下墜。

　　在夜魘對天輝的戰爭中，上百輛裝載著生物重力石的部隊平推過來，在空中設下了生物禁飛區，直接讓天輝第一波空中獅鷲力量覆滅，連送好幾波之后，天輝才遲鈍地意識到對方可能有某種對飛行生物武器。

　　從此重力石讓天輝聞風喪膽。

　　唯一能在重力石禁飛區領域中飛行的是機器，滑翔翼，噴氣機，還有夜魘的飛機。

　　當然，爬也是爬不上去的，越往上爬重力感越深，也許能爬個三四米，然后就是成倍增加的重力感。

　　莉萊遠望著那棟矗立在黑夜中的樓宇，眼睛微咪了起來，還伸出手去丈量它的高度。

　　不像是要退縮的樣子。

　　“那里是卡薩瓦喬的巢穴，你過去等于送死，而且你也不知道他會在第幾樓。”褐卡蒂擔憂而道。

　　“他會在樓頂等我，一個將辦公地點設在車上視察一線的人，想必一定也是個在高處伺機而動的人，樓頂風景最好。”莉萊篤定地點頭。

　　褐卡蒂毫無辦法地嘆氣，她其實很希望莉萊能夠知難而退。

　　“褐卡蒂，蘭霜堡以前是個黑幫盛行的地區，而你是黑幫幫主的孫女，你知道這些幫派份子現在都聚集在哪里嗎？”莉萊繼續問。

　　“東方的工業區那里，貧民窟的地方，很多都是......”

　　還沒等褐卡蒂說完，莉萊就起身而道：“可以了，我已經知道該如何殺死卡薩瓦喬了，褐卡蒂，謝謝你給我提供了這么多有用的情報。”

　　錯身而過的一刻，一股力道忽然握住了莉萊的手腕，莉萊錯愕地看著褐卡蒂。

　　“你問了我這么多問題，現在輪到我問你了，不然你不準走。”

　　褐卡蒂的手抓得很緊，莉萊袖腕上的褶皺越來越深。

　　“第一個問題，你覺得你有哪些優勢。”褐卡蒂也很平穩，像是創業大會上，投資人問創業者你的競爭優勢在哪里。

　　她的邏輯很清晰，就是要一層一層地分析，讓莉萊明白成功率極低，而且也不劃算，風險與收益完成不是正比。

　　“首先，他不清楚我方的具體力量，他不清楚到底是只有我一個人，還是整個天輝都盤踞在這座城市。”

　　“然后，繼續。”褐卡蒂點點頭，雖然不知道這個優勢到底該如何利用。

　　“其次，雖然他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但他并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了他知道我。”

　　“雖然很套娃，但還是能聽懂。”

　　“他暫時不打算動我的手，而此刻我現在多半處于他的監視盲區，他絕對想不到我會現在動手......我的計劃簡單來說就是制造一系列混亂，讓他感受到生命危險，從而退回軍部大樓，那個時候他會在大樓頂部觀望，而我會用一種特殊的方式直接到達那里，如果軍部大樓對他來說真的是安全的地方，那么同樣也是他心理上最松懈的時候。”

　　“具體計劃已經想好了，但表述起來很麻煩，你要聽嗎？”莉萊繼續問。

　　褐卡蒂沒回答，繼續問：“莉萊，告訴我，你到底是出于感性而決定做這件事，還是出于理性來決定做這件事？”

　　“如果你還保持著理性的話，你應該選擇逃跑，趕緊制造些騷亂，然后和你的隊友一起離開這座城市......如果你是出于感性的話，那么我和你說了這么多，你也應該冷靜下來了。”

　　煙火在窗外靜靜響起，莉萊若有所思地遞了低頭，眼睛也短暫地閉上了。

　　“我很難說明我現在的感情，非要形容的話，應該貼近生氣。”

　　“生氣？”

　　“一個星期前，我在這座城市久違地見到了姐姐，她穿著一身滑稽的圣誕女郎裝束，從天而降了下來，依舊是那么美麗.....還又那么熟悉，但我已經不敢面對她了，然后我再次見到她是在第二天的市政官就職典禮上，她比我預期的更美，更閃閃發亮，懂我的意思嗎？”

　　褐卡蒂看著莉萊那逐漸斂起來的眉目，結合起莉萊剛說過的個人經歷，確實能感受到一些生氣。

　　但，真的那么生氣嗎？

　　你好歹用憤怒這個詞啊.....

　　褐卡蒂忽如其來地苦笑了兩下，搖了搖頭。

　　“其實前幾天我和隊友執行精神病院下地下研究所的任務時，我發現了一件事，我被攝像頭拍了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史黛拉或許已經發現了我在這座城市。”莉萊說。

　　“我這幾個夜晚總覺得她要找上門來，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變強什么的，但她沒來，反倒等到了一個什么秘警隊頭子，也許是她沒興趣陪我玩吧.....其實這也挺好的，對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但我能有什么辦法，我就是生氣。”

　　這下褐卡蒂只能笑出聲了，心中也開始理解起了這種感覺。

　　那種女孩子特有的不講道理的的小倔強，小偏執，以及.....小可愛。

　　“我承認，干掉卡薩瓦喬這個決定是幾分鐘之前的我賭氣感性做出來的，但如果我就這么放棄這個決定，我豈不是背叛了前幾分鐘的我了嗎？”莉萊的聲音依舊很低，但能聽出那股女孩子特有的生氣，像是森林靜湖下盤踞著的水怪。

　　“感性做決定，理性做計劃？”褐卡蒂有些戲謔地問道，她似乎也接受了莉萊的思維模式。

　　“感性做決定，理性做計劃......”莉萊在嘴里念叨重復了一遍，有些恍然。

　　“大概就是這樣了，這句話不錯，我先收藏了。”

　　“隨便，反正知識產權也不在我手上，你要將這句話出版也可以。”褐卡蒂攤攤手，聳了聳肩。

　　“那先再見，我去去就回。”

　　“一路順風。”

　　莉萊背對著褐卡蒂走出了幾步，卻又立刻回頭走向她。

　　“怎么了？回心轉意了？”

　　“我突然記起來一件事，麻煩你得睡一會。”

　　確實，褐卡蒂作為一個和即將行動的犯罪份子聊了這么久，確實有必要躺一躺，洗清下自己的嫌疑。

　　【靈魂出竅】發動。

　　褐卡蒂就這么自然而然睡了，莉萊也裝模作樣在她的背后上補了一記手刀，這是做給可能潛藏遠處監視的秘警隊看的。

　　啪，一手刀。

　　“呀，劈重了。”

　　可惡啊！你在對人家的身體做什么啊！

　　靈魂狀態下的褐卡蒂炸毛了。

　　莉萊沒空管這么多，立刻開始了行動，奔走下樓，褐卡蒂的靈魂也緊隨其后。

　　首先是找到貝芙羅尼，以怕被狗仔跟蹤的名義讓她幫著準備一個替身，近距離悄悄地告知對方。

　　作戰計劃很成功，記者和狗仔都被引到了另一邊，秘警隊似乎一時半會也沒有發現。

　　“嘛，我可真是越來越學壞了呢。”

　　褐卡蒂忽然聽見莉萊這么說。

　　莉萊的臉上又是一副放縱壓抑和負面的笑容。

　　你該不會還有隱藏的小惡魔黑化屬性吧！

　　那可真是太刺激了！

　　走入小巷，過了好幾個拐彎，莉萊突然低聲說了一句：“在最初那間寵物店等我。”

　　她在對褐卡蒂說，一直都知道她肯定跟了過來。

　　緊接著莉萊忽然加速，沖向了遠處的河流，緊接著一把電鋸從她手里出現，滋啦一聲在河流上的冰層開了道口，跳了進去。

　　在【恒溫光環】的效應下，莉萊感受不到寒冷，滑動雙腿，朝某個方位游去，蘭霜堡的河流地圖她記得很清楚。

　　【海洋之心】，取出。

　　一條像是結婚信物的藍寶石項鏈掛在了她的脖子上，賦予了她一定的水下呼吸能力和視野能力，和自身的能力結合在一起，幾乎是完美的冰水下作戰能力。

　　前進....

　　左拐.....

　　上浮。

　　到達目的地，電鋸再度鋸開頭頂的冰層，來到岸上，許多裹著厚大衣的工人們正在擠窄的小巷里打牌吃泡面，哈哈的聲音大笑著，而在更陰暗的角落，如同打手一樣的狠人正抽著煙，這個跨年夜他們也將就著在過。

　　這些人的前身都是黑幫成員，這里儼然是個滋生犯罪的溫床，滿眼都是危險的氣息，絕不會有任何一個良家婦女敢涉足于此。

　　“喂，你是什么人？”有一個大塊頭巨魔發現了一個女孩的身影出現在了巷子口，擋住了些許月光。

　　“我？我當然是你們的女神啊，財富女神那種。”

　　莉萊將一枚金幣凌空拋出，金光以弧度劃開黑夜，落到了大塊頭巨魔手中。

　　“這是金幣？”大塊頭巨魔眼睛瞪直了，又摸又咬。

　　金幣這個詞吸引了周圍的工人，紛紛放下手中的紙牌和泡面碗聚集到了巨魔身邊。

　　“假的吧，這年頭誰還用金幣？”

　　“不知道啊，好像是真的。”

　　“那正好，財神爺送上門，先搶了再說.....咦？怎么是個女的，那更好，先強......”

　　一雙油膩的手正要伸過來，卻被一記扭倒在地，眼見財神不好惹，所有的工人都保持起了警惕，紛紛露出敵意。

　　“你們幫我辦件事，我給你們一人一個金幣。”

　　“一人一個？”

　　話音未落，一個接一個金光閃閃的金幣陸續從莉萊手中丟了出來，周圍的人趴在地上撿得措手不及，而莉萊的聲音則在他們頭上響起：“你們所有人，去街上尋找汽車，見一輛砸一輛，尤其是黑色的汽車。”

　　“這.....這算什么要求啊？”現任工人兼前黑幫分子們都愣住了。

　　“砸的越多，得到的金幣就越多，砸一輛，給一個金幣。”莉萊更進一步發言，煽動的氣氛又渲染了一層。

　　“你們知道一個這樣的金幣價值是多少嗎？根據貴重金屬算法，加上工藝品管理法，現在的市價是五萬夜魘幣！很可能就是你們一生的財富，就算你們因毀壞他人財物罪蹲進去了，你只要把它藏好，根據《夜魘法》第二百三十四章，第十六條的規定，頂多蹲個六個月。”

　　莉萊轉換成了演說的聲線，中氣十足，有些政治演說的成分，再隨便胡扯了一大堆自己都不確定是否存在的法律條款等等。

　　當然一個金幣五萬更是扯淡。

　　但黃金就是如此有魔力，自童話書起，它就是惡龍爭奪的財富，足以讓這些多年沒見過大面額現金的底層為之心動。

　　而且這些人以前都是蘭霜堡有頭有臉的黑幫份子，和天輝當政時的市政官勾結在一起，儼然是這里最有頭有臉的人物，但被夜魘嚴打后，原來的住所都沒了，只能想方設法洗白，轉入到工廠里面干活，說是工人都是抬舉，用勞改犯更為合適。

　　“真的只要砸車就行了嗎？”一個年輕氣盛的獸哥緊緊握住了金幣，像是已經下定了決心，他說實話，看見那些跑在街上明晃晃的車輛確實挺不爽的。

　　“對，越貴越好，反正它們都是有錢人開的，你把它們砸了，就是替天行道。”

　　聽完這句話，這個年輕人跑了出去，跑向了大街上。

　　“快去，我這里還有更多金幣。”

　　其余一群人愣了半秒后，也爭先恐后跑了出去。

　　看見面前這一圈人跑完，莉萊心中也松了口氣。

　　教母在課堂上稍微提到過這種煽動人群的手法，先找一群烏合之眾，給他們一個和模糊目標去破壞，目標是什么很模糊，目標的達成標準也很模糊，獎勵機制則是多段獎勵，干的越多得的越多，也不給這群人安排組織者，純碎讓他們自發去完成，甚至讓他們自發在群體間傳遞信息，也最好還能煽動些仇視心理什么的，最后效果將會很拔群。

　　最后，今天是跨年夜，在這個彌漫歡慶氣氛的日子里，他們會做得更上頭。

　　最終結果就是，本來是一場破壞小目標的有底線行動，變成一場任意破壞目標的無底線行動。

　　以前，不知道教母為何要教這些，但如今的她居然真的在日常實踐中用到了，像是某種詭異的宿命論。

　　莉萊緊接著在整個平民窟一樣的住宅區晃動了起來，一邊晃一邊分發金幣，再吆喝一些砸一輛車，換一個金幣，一個金幣五萬的口水歌謠。

　　整個貧民窟都動了起來。

　　整整370多個金幣，全都撒完。

　　下一個目的地——下水道。

　　穿過層層廢水，來到下水道的內部。

　　整個下水道由白堊色的巖石修建而成，磚塊的縫隙間長滿了青苔和雜草，破敗不堪，有些地方都已經在搖搖欲墜了。

　　雖然她也整天黑天輝的基礎設施修建有多么糟糕，一群高層動不動就吃回扣，但不得不承認，此刻這糟糕的豆腐渣工程將幫她一把。

　　少有的感受到組織的幫助，居然是以這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