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萊昂醒來的時候,斯大林格勒上空的太陽已經(jīng)熱情的攀上了天空高處。萊昂睜開惺忪的眼睛,天花板的蛛網(wǎng)上一只小蜘蛛正靜靜的看著他,身下的蛛網(wǎng)卻晃晃悠悠的。
“早啊。”萊昂呢喃了聲。
嗯?幾點了?
太陽這么大,可能已經(jīng)中午了。
萊昂伸了伸懶腰,或許是昨晚胡思亂想太久了,一覺睡到現(xiàn)在。不知道娜塔莎離開了嗎,對了,娜塔莎。萊昂迅速的跳下床,推開門尋找娜塔莎的身影,卻只看到伊凡在餐桌旁靜靜地聽著桌上的收音機。
“萊昂,娜塔莎已經(jīng)走了,下次見面在一個月之后。”伊凡沒有回頭,依然努力聽著收音機里沙沙作響的電臺。
“唔。”萊昂轉(zhuǎn)身回房間。
“萊昂,中午吃什么?”伊凡問。
“布林餅。”萊昂的回答有氣無力,“昨天還剩一些,你去加熱一下。”
伊凡轉(zhuǎn)過身來看他,萊昂直勾勾的看回去。
“萊昂,這不是你報答我的好主意。”伊凡晃著腦袋,“想想,是誰把你從冰雪里帶回溫暖的房間。”
萊昂摸了摸鼻子,含混道:“是你。”
好吧,去給伊凡這個大號懶鬼熱點吃的再躺回去。
萊昂慢悠悠的向廚房走去。
當他端著兩盤布林餅出來的時候,看到伊凡皺著眉頭,房門開了一絲縫隙,房間里多了許多冷意,剛剛好像來了客人。但萊昂沒有聽到一點動靜。
“伊凡?”
伊凡沒有反應。
“老爹?”
伊凡像突然被驚醒一樣,看著他。
“萊昂。”
“嗯。”
“你今年十歲了。想去上學嗎?”
萊昂搖頭,伊凡打了一個酒嗝,聳了聳肩:“好吧,我并不意外。”口中又喃喃著,彼得羅維奇家沒有一個人喜歡上學之類的鬼話。
“那你也不愿意成為一個偉大蘇聯(lián)的士兵了。”伊凡信誓旦旦,他知道萊昂悲慘的身世是因為誰。
萊昂輕輕的笑了笑。
伊凡這次很鄭重,看著他說:“那你總得干點什么,不能只是在家里。”
對這點萊昂倒是很認同,“或許你可以教我點什么,伊凡。”
“我?不不不,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蘇聯(lián)衛(wèi)兵。”伊凡搖頭,“你和娜塔莎,這十年里我把我會的東西都教給你們了。”
“是的,你是個好老爹。”
伊凡得意的笑著。
“但是還不夠,你們還要會更多槍械,學會更多技巧,能在更艱難的環(huán)境里活得像一個人。”
哦,伊凡的話太沉重了。
但是說的很對。
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無論有沒有超能力,這年代都像狗屎一樣。
沒有人喜歡殺戮和戰(zhàn)爭,但如果非要接受的話,就先得能保護好自己。
“或許我也可以去塔拉斯那里,去學習,嗯,空手道和法式拳擊。”萊昂提出了自己的建議,“和娜塔莎一起。”
伊凡很認真的思考起來,過了一會才緩緩道:“不行,娜塔莎去那里另有原因,我還沒有辦法能命令塔拉斯聽我的話。”
“不過我可以試著給你找一個合格的老師。”
萊昂有些疑惑,“老爹,你不是只是一個普通的蘇聯(lián)衛(wèi)兵嗎?怎么好像認識不少大人物?”
伊凡看著他笑起來,點了點自己,說道:“小子,你要知道,我活的夠久,去的地方夠多,總得有些本事。”
萊昂深以為然。伊凡是這個國家為數(shù)不多的好人,在這種年代,這個國家,好人本來就很少,能活下來的好人就更少了。
……
萊昂等的時間并不久,三天之后,伊凡就帶他離開了家。
維克多,是面前這個老人的名字。一雙鐵灰色的瞳孔,像刺一樣堅硬的短胡子,站在地上卻像是一只野獸,下一刻就要迫不及待地沖上來進行一番激烈的搏斗。
伊凡說起維克多的時候萊昂還以為是那只劍齒虎,但事實證明這個世界名字重復率并不低,只是一個蘇聯(lián)的老頭,應該只是一個純粹的老頭,而并非什么基因改造者,變種人,惡魔或者神之類的。
但賭上萊昂前世今生所有的智商和見識,他敢說這絕對不是正常的老人,沒有那個正常的老人會像一只山林中的老虎一樣看著你,并且有些躍躍欲試的樣子。
在萊昂發(fā)愣的時候。
“維克多,你把萊昂嚇到了。”伊凡十分熱情,畢竟是帶傻兒子來拜師。
老頭不茍言笑,看著伊凡點了點頭,又盯著萊昂,沉聲道:“你的名字是萊昂?”
萊昂心想你不都知道了嗎,還問……好吧,萊昂點了點頭。
“希臘語中萊昂是獅子的意思。”老人鐵灰色的瞳孔里沒有什么情緒,好像只有一片西伯利亞的寒冷,“但我去過非洲,獅子在那片大陸上并不是最頂級的捕獵者。”
“哦?先生,是嗎?”萊昂來了點脾氣。
老人不為他有些挑釁的語氣所動,冷冷道:“非洲最可怕的動物是蜜獾。”
好像聽到了平頭哥的大名......
老人接著說,“蜜獾和其他動物不同的是,永不滿足,永遠在戰(zhàn)斗和去戰(zhàn)斗的路上,萊昂,伊凡請求我教你一些東西,但我不會教給一個傲慢的人,仿佛對你父親的請求和我教授的東西都毫不在乎。”
冷冷的聲音在萊昂聽起來有些難聽,但這聲音好像越來越大了,“或許每個人都有些自己擅長的東西,隱藏的秘密,但能讓你更強大的東西,哪怕只有一點點,都不應該被輕視,這是一顆武者的心,如果沒有一顆武者之心,我不會教你什么的。”
老頭像塊鋼鐵一樣轉(zhuǎn)過身。
聲音飄過來,鉆進萊昂的耳朵里:“站在這里,明天的這個時候如果你還在,就進門來。”
萊昂和伊凡對視了一眼。
萊昂咂了咂嘴,有點苦澀問:“這位老先生是誰,怎么一見面就叫人害怕……”
伊凡有些同情的看著他,“維克多,真正的桑博大師,兼通蒙古摔跤、柔道和中國拳術,是我認識的格斗技巧最厲害的人,最重要的是,他很會看人,萊昂。”伊凡的語氣低沉下來,“我想你也發(fā)現(xiàn)了,你有顆傲慢的心,雖然我不知道為什么,但這個世界,往往傲慢能要了你的命。”
說完伊凡就走了。
萊昂站在那里陷入了思考。
前世自己是個普通人,這一世卻有了神奇的超能力,就像是久貧乍富,心態(tài)不免就得意忘形了,而且在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是漫威的宇宙之后,更是有一種看戲的距離感,萊昂閉著眼睛,回想著自己的心路歷程,好吧,維克多這老頭和伊凡說的對。
自己心底里,是有一絲深沉的傲慢的。
于是萊昂乖乖的站在原地,他并沒有鐘表,并不清楚時間過去了多少,只是在自己的感覺里好像已經(jīng)過去很久很久了,維克多從門里出來,牽著一只黑色的獵犬,看了他一眼,嘴里輕輕道:“噢,過去六個小時了,萊昂。”
“是的,維克多先生。”萊昂盡量保持微笑。
維克多干脆利落的關門,轉(zhuǎn)身牽著獵犬去散步了。
維克多帶著獵犬回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經(jīng)過萊昂時并沒有說話,萊昂也沒有作聲,但是他聞到了維克多身上多出來的一絲血腥味。
斯大林格勒的冬春之交溫度并不高,尤其是幾天前有過一場暴雪,這幾天雪融化的時候空氣中游離的寒意好像能把骨頭凍裂。這個夜里,萊昂站著意識已經(jīng)有些昏沉了,畢竟這只是一個十歲的孩子。
他靜靜的站在原地,膝蓋繃的又硬又直,臉微微沉下去,漆黑的夜里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沒有一絲聲音,也沒有一點燈光,只有斯大林格勒的風雪靜靜的陪著他,如果把視角拖到高遠的天空,這一幕看起來像是一副宗教畫。
維克多的房屋里也沒有燈光,不過萊昂沒有看到,在屋子一側(cè)的窗戶內(nèi),一雙眼睛正靜靜地看著他,這雙鐵灰色眼睛的主人正是維克多。
“您覺得這個男孩適合嗎?”一個聲音響起。
維克多側(cè)了側(cè)頭,不置可否,只是靜靜地看著風雪里站得靜穆的萊昂。
過了一會,“十歲有這種意志,不太容易。”維克多聲音依然冷冷的,“如果是這樣的話,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您本來沒準備教他東西,這只是一場刁難是嗎?”這聲音不依不饒。
維克多回頭看了一眼,竟然是個十分精致的小女孩,但繼承了維克多鐵灰色的發(fā)色和瞳孔,看上去有些冷漠。
“阿芙羅拉,如果他堅持下來,你就要失去資格了。”
女孩抿緊了嘴。
“如果他真能堅持下來,我可以讓給他。”女孩有些艱難地說,“你說過,還有另外一個地方,叫什么,卡,卡瑪……”
維克多無聲的笑起來。
……
萊昂并不知道屋內(nèi)的這場短暫的談話,他在斯大林格勒的寒夜里站得整個人身體已經(jīng)麻痹了,超過同齡人健壯的體質(zhì)在這樣的溫度里并沒有什么作用,身體的麻痹帶來了精神的恍惚和昏沉,不知不覺間,天空已經(jīng)漸漸泛白漸亮了。
一個鐵灰色頭發(fā)的小女孩悄悄的推開房門,看到萊昂,低聲地叫了聲“上帝”,但昏沉的萊昂并沒有聽見,女孩輕手輕腳的走到他面前,手里拿著一小碗熱粥。
“萊昂?”女孩輕聲喚道。
萊昂這才看到離自己極近的小女孩。
“啊。”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模糊的聲音,萊昂的神智漸漸恢復過來,“天亮了。”
女孩靜靜的看著他,把手里的熱粥遞到他面前。
萊昂想了想,接過來,慢慢喝進嘴里。
不一會兒,碗中的粥就空了。
“嗯......謝謝。”萊昂說,“所以這是什么時候了?”
女孩有些同情的說:“現(xiàn)在是早晨,還有幾個小時。”
“好吧,我已經(jīng)習慣了,我還堅持得住。”萊昂說著動了下大半個晚上一動不動的腿,無與倫比的酸痛襲上他的腦神經(jīng),“噢!”萊昂長嘆一聲,“我說,這感覺可真迷人。”
女孩忍不住輕輕笑起來。
”我叫阿芙羅拉,昨天那個壞老頭的孫女,我想我們可以做朋友。“
萊昂看了看她,說道:”不,我們已經(jīng)是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