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安撫劉二女,他點撥道:
“沒花幾個錢,是找里正從中說和,拿出幾畝剛買的地和原先的主家換的。”
“他們愿意?”
“怎么不愿?不管那塊兒地都也不在他們家門口不是?
難得漏一回財,當然一步到位,省的一回回的讓人惦記。”
再換了語氣調侃:
“你不是抱怨咱家沒菜園子?這不是就有了?”
劉二女剛想說弄三塊地太敗家,兩人使勁吃也吃不完呀,不過又想著也不一定非得在地里種菜,種一茬糧食就近照看著收成指定差不了,還沒畜生糟蹋莊稼。
就聽張知勁說了實情:
“你也看到了,咱這院子別看平時就咱們和三伯兩家住,實在來說是分給五家的。
這么點兒地兒,就咱們倆住還湊合,以后有了兒女就越來越不夠住了,將來說不得咱們就得搬家,你說不趁著現(xiàn)如今手里有點錢財早做打算什么時候在做?
你不是不愿意離伯書太遠,正好咱們左右沒人家,可不是天意如此?
你也別嫌地多,指不定還得倒一手。
——到時候問問三伯他們要不要。”
說是這么說,他早估計三伯多半是不要的,三伯娘可是恨不得伯書離自家媳婦遠遠的。
不過,
“還有大伯二伯他們,雖說看情形他們在城里住的好不一定會回來,可是日后的事誰說的準?
萬一人家想有個退路呢?
到時候幾家分分還不定夠不夠。”
總之一句話,怎么著也不是虧本的買賣。
“這也就是現(xiàn)在大家伙摸不準形勢。”
畢竟雖說如今新王朝建立了,一切都向好的發(fā)展,但歷史上也不乏皇帝沒坐幾年,王朝就分崩離析的。
“要不然就費那么些許銀子還拿不下地呢。”
劉二女聞言,覺得張知勁說的不錯,不過片刻之后稍微放下的心又立刻被手上另一張地契吸引了:
“都有好地了,那荒地咱就不開了吧?你看你這幾天累的,瘦的骨頭都露出來了,咋還買山了?”
張知勁被她看的不由得摸了摸臉,沒那么夸張吧,女人就是大驚小怪。
然后搖搖頭:
“既開了頭哪有半途而廢的?這不是成心想讓你家男人在外面丟面,讓人指著說不爺們?
咱們想要頂門立戶的,哪能不辦兩件讓人服氣的事?
何況現(xiàn)在正是難得的好時候。”
一來,知道點歷史的都知道,每個朝代開國之初都會減免賦稅,鼓勵開墾,這時開荒最實惠。
二來,張家元可在縣衙。
開荒不僅是給他增加官績,同時也避免了開出來的田地礙了別人的眼,被順便找個理由仗勢強搶。
這是難得的兩全其美的事,就是他辛苦點罷了。
好在他現(xiàn)在正當年,有的是力氣,他家吃食又遠超村里其他人家,已經很不錯了,倒是承受的住。
而且做這事的又不是就他一個,也免了他山中孤寂。
“而且”
他往一邊挪了挪,伸手輕觸著劉二女的肚子,一件向往的道:
“我這輩子父母親情緣淺,到如今已是不敢想了。原本好懶還有個官位,現(xiàn)在也被奪了。
咱們的孩子可不能跟我一樣。
以后,咱們不僅要好好養(yǎng)著他們,就是父母該給孩子的家財咱們也要盡力給,總不能生在鄉(xiāng)下就真跟村里的娃一樣,吃不飽穿不暖,日后娶個媳婦都費勁……”
說到這,他就有些得意:
“你知道咱買的山上有啥?”
不待劉二女猜測,他已經回答:
“好多皂角和酸棗,都成勢了。這東西可是藥材,能賣錢的。
要不是山上石板又大又多,有的還連著山,挖出來太費勁,不挖出來種不了莊稼,村里人嫌買了它不合算,那山早就被占了。
不過倒是便宜了咱們。
我是不怕那些石板占地方的,反正咱們也不靠這個吃飯,耗得起。
我早就想了,與其費力不討好挖石頭,不如就留著,把該平整的平整一下,干脆弄成石板路,到時候上個車還方便。
再把地里規(guī)整規(guī)整,再加種些其他掛果的樹,或者種些能種的莊稼,一年下來怎么也得有些收成。
用不上幾年估計就回本了。”
劉二女偎依在張知勁懷里,也聽的熱血沸騰,家產誰都不嫌少,一時間一股溫馨氣氛彌漫整個屋子。
張知勁心中只覺得踏實,這就是他想過得日子,普通卻又摸得著。
好日子總是過得快。
他實在不想破壞此時的氣氛,可該來的總會來,與其以后讓劉二女聽別人說三道四,然后胡思亂想,那倒是不如他先坦白。
想罷,便道:
“給你說件事,有人跟我一塊兒開荒你知道吧?”
劉二女一臉疑惑的望過去。
這事她當然知道。
張知勁沒種過田地,自然得找一個師傅帶著。
這師傅不是別人,卻是跟孫月月因為水窖邊的事對上的張老三媳婦的公爹張老頭。
——說是張老頭,其實人家也不大,至少還沒張家善兄弟大呢,奈何這人彎了一輩子腰在地里刨食,風吹日曬加上吃不上穿不好的,年紀輕輕的就是個老頭模樣了,因此本名也就沒了,旁人一概張老頭代之。
說起張老頭家,與張氏家族還有那么一點關系。
——就是大家都是外來到此地定居的,而且張老頭家還與張家七房是同一批逃荒來的。
只是同人不同命。
像張家一族,到底老家離得近,隔壁鎮(zhèn)的。
雖說老祖宗來五姓村時,跟白手起家差不多,但那時隔壁鎮(zhèn)張家已是本地的‘望族’,大樹底下好乘涼,五姓村張家多多少少也借了幾分人家的余蔭。
再加上趕了個好時候,那時正是前朝中興之時,這個那個的反正最后竟把家族傳承下來了。
七房呢,與張老三家本是其他遠地方跑來的。
屬于全家死的只剩下自己的外來戶,還是來五姓村才又娶妻生子。
奈何七房先人有心計,路上想方設法撿了幾塊好東西,又會做人做事,竟讓他附族過來有了依靠,現(xiàn)如今竟致發(fā)達了。
反而張老頭家太實在,只能獨門獨戶的自個生存,其中的心酸血淚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最明顯的,過去年年全家人一起開荒,幾十年下來,家里如今連一畝地都沒有。
就像張老頭那輩好幾個兄弟姐妹,就活了他一個。
下一輩,張老頭媳婦生了十幾個孩子,也只熬活了五個兒子。
好在張老頭的大兒子、二兒子、四兒子當年跑出去找活路時,投對了路,算是為國捐軀了,村里人這才不那么欺負他家。
不過,劉二女不知道張知勁為啥說這個:
“嗯。咋了?他們想借銀子?難不成看了你買山也想買?”
除了這個原因,劉二女想不出別的事了。
張知勁一言難盡,也不知道媳婦是不是因為懷孕了,他還沒說呢,她倒想東想西猜測不斷:
“沒有。不說他家握著三個兒子的撫恤銀子,也不算一窮二白了。
就算以往,你見他們家誰借過別家銀子?
再說我也不會借啊,此時借錢給誰都無疑后患無窮。
不過到底相識一場,我也不是不通人情的人,我也跟跟他們私下說了,日后只要他們開出來的地,保管沒人會占了。
就這話,他們家千恩萬謝的,弄得人怪不自在的。”
劉二女不解:
“那到底是啥事?”
早死早超生,張知勁這回干脆了:
“知茂也跟著我們開荒呢。”
說跟著,既對也不對。
五姓村群山環(huán)繞,那里都能開荒。
不過山多了草深了,那豺狼蛇蟲也就多了,一個人在山上那指定不安全。
因此開荒時,住在一片的人總往一塊湊。
比如村前的人和村后的人,那是絕對不會一起的,大家都喜歡就近原則嘛。
當然就是總往一塊湊的人,那也不是你挨著我,我挨著你,上下兩塊地的距離。
反而一家一座山。
幾家在山上既能打照面。
有個啥事,比如要回去,吆喝一聲,大家扛起镢頭一塊下山。比如來了個豺狼虎豹,吆喝一聲,大家都跑來相助。
“誰?”
劉二女吃了一驚。
隨即明了自己沒聽錯,心里頓時有些不知滋味。
想開口讓自家男人不帶他吧,高四丫如今也有孕了,日子雖苦,過得卻不錯。
再說,萬一不帶他,對方出了啥事,她心里豈不愧疚,說不得還給自家男人惹禍在身。
帶著他吧,想想以前高四丫受得苦,那心里就不舒服。
好半響,糾結的心情總算平靜下來,
“他咋去了?他家不是在山下有地嗎?難道也趁著手里有銀子置辦點家當?”
張知勁怎么聽怎么感覺她的語氣中透露著一絲不甘心,不禁逗她開心:
“就憑他家里的人,你以為他手里的銀子能保住?”
“啊!”劉二女恍然大悟,又有些不可置信。
“不會吧?那可是長子!”
“他家沒分家,不管房子還是地都握在老輩手里呢。就連他手里的銀子,別看這是個蒙頭驢,光知道干活不大愛說話,可不愛說話又不是不說話,這不混久了就知道也到他娘手里了。”
那可要不回來了。
劉二女想想就覺得幸災樂禍,也有心情八卦了:
“四丫都有喜了,你說他咋連個親事都沒聽說?還男人呢,娶媳婦的事都能耽誤,以后還能做啥大事?怪不得沒逃出他娘,他兄弟的手掌心,日后怕是一輩子為他兄弟扛大包了。”
張知勁無語,沒好意思提醒劉二女,張知茂是六房的承重孫,祖父六老太爺去世,他要守孝三年的,怎么說親事?

東峪山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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