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風留給楚恒之的印象，其實并不差。

　　雖然沒說過幾句話，但兩人都擅長劍術，在兵刃課堂上，楚恒之也有過幾次與沐風的切磋。

　　此人劍路凌厲，堂堂正正，頗有銳意進取之風，基礎極為扎實。不同于那些個徒有華麗劍招的花架子，沐風的劍術雖然招式普通，但實力不俗，已隱隱約約有些返璞歸真之意。

　　劍路看人品，想必沐風骨子里也是個正直不失鋒銳之人。

　　但他這么想，其他人未必。沐風這人獨來獨往，性情冷淡，看不慣他的人也有。明里找事，暗里下絆子的都不少，但這人性情沉穩，不會輕易發怒，也不會睚眥必報，足可稱得上是好脾氣。

　　楚恒之心內暗嘆：“蕭思遠啊蕭思遠，你當真以為這是個好惹的？你這么玩，就是尊活佛，怕是也要被你逼急了。我看你怎么收場！”

　　高教頭進入演武堂，正式開始了拳腳課堂。

　　長青學堂，拳腳兵刃課堂頗為松散。過了剛入學堂的階段。多半就是自由演練拳法套路，實戰對打，休息的時候看看厲害的同窗們如何打斗，同時高教頭轉來轉去，觀看指點。

　　蕭思遠適才挑釁，這是拳腳課堂，洛風華自然不能不應戰。

　　許多同窗都不再打斗，看起了這邊。

　　不知不覺，這竟成了全場的中心。

　　蕭思遠力大氣沉，出拳如風，招式也精妙熟練，直讓洛風華暗暗叫苦，不停躲閃，不敢硬抗。

　　她一個女子，論氣力，怎能比得上男子。蕭思遠這人，在同窗之中，又是獨一檔的體質強悍，論拳腳功夫，他可是第一。他的一拳，可不是好挨的。

　　更何況，她女扮男裝，若是兵刃比拼還好，可是拳腳切磋，兩人距離極近，一旦被他擒拿住，她身為女子的事實暴露就成了板上釘釘的事。

　　縱然她輕身功夫不錯，也幫助有限，因為蕭思遠身法同樣不差。蕭思遠拿出五分力，她就要打起十分的小心來躲閃。

　　看起來，蕭思遠不停出拳，卻連沐風的衣角都碰不到，很多人看著以為沐風實力高一籌，把蕭思遠耍的團團轉。但在懂行的人眼里，蕭思遠未盡全力，沐風額頭已經滲出細汗，勝負盡在不言中。

　　其實起初差距并沒有這么明顯，洛風華憑借著對敵時的心思活絡，有時還能小勝，但是這個年紀的少年郎，長的快，蕭思遠的氣力極速增長，洛風華一個姑娘家怎能趕得上他。何況他身材較同齡人更為高大，手腳都較洛風華長些，自然更有優勢。

　　蕭思遠把小正經逼到了絕路，那點惡趣味大大滿足了，反倒不急著分勝負，更享受這貓捉耗子的樂趣。

　　一邊還出言調侃：“喲，這么快就沒力氣了。這么柔弱，還是個男人嗎？怕不是個小姑娘假扮的。”

　　同窗們都有些聽不下去了。

　　誰打的過他蕭思遠啊？沐風在他手底下撐這么久，已經殊為不易了。這話說的，真是難聽。

　　高教頭倒是聽樂了，這小子只是嘲諷，卻歪打正著，道出了真相。

　　高教頭早就看出來，這沐風還真是個女兒家。

　　學子們看不出也正常。

　　一是先入為主，男扮女裝隱瞞大家進入長青學堂內堂快兩年，怎么可能。

　　二是沐風各個方面都厲害，內堂這些少年人大多自傲，不會相信女子能做到這般，把大多數同窗遠遠甩在身后。

　　但高教頭不一樣。他不僅多吃了這么多年飯，閱歷比這些小子們不知豐富多少；一生還專研拳腳功夫，對人體了解極深，又當了這么多年教頭，對少年人的身體特質極為了解。

　　縱然沐風刻意偽裝做的極好，但是瞞不過他。肩膀的寬度、腰臀的比例、身體的線條、超常的柔韌度、骨骼的結構、運動時的細微肌肉走向……

　　這要真是個男的，他把演武堂門口的牌匾吃下去。

　　沐風剛入學堂的時候年紀小，不加掩飾僅僅穿一身男裝，別人也只會覺得是個漂亮秀氣的小少年。

　　可現在，他看得出，沐風面部已經稍作了修飾，衣物的款式、走路的姿態也是下了心思的。就是這般，仍能看出些女氣。

　　不過他可并不打算揭發。

　　他想的很清楚，長青學堂內堂，就是用來為人族培養新一代，為潛龍書院選材。潛龍書院招人可不管男女，只看強不強。

　　而高教頭篤信，這一屆的名額，有沐風一份。

　　沐風既然夠強，為何不能去？

　　說來也是長青學堂的規則迂腐。方圓幾百里，潛龍書院來選材的學堂，可就這一家。要是真想成為人族棟梁，不到長青學堂，難道要長途跋涉去幾百里之外？

　　這只收男子的規矩也是時候該改改了。曾幾何時，術法醫藥等諸多門類的發展還不成熟，是由不同的學堂負責研究的。而人族重點培養的人才，也多是武學大師。當年的長青學堂內堂，還不是像現在這樣只招男子，因那時只教拳法兵刃，差不多就是個純粹的演武堂，所以男學生占了主流。

　　把這個年紀的男男女女整日待在一起，太容易出事了。那時的長青學堂，招收的又大多是一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家伙。大大小小的亂子，也出過不少次。

　　考慮到學堂的強項，干脆就來了個一刀切，女子一律不收。

　　后來學堂改制，各個雜學門類也進入了學堂的課程范圍。但時代變遷這么久，竟然還守著這破規矩。

　　正在高教頭思維發散之時，情勢有變。

　　蕭思遠自覺優勢在手，心理上有些松懈。叫洛風華瞅準了機會，在他反應不及之際，暴起繞后，猛地朝他膝彎一踩，竟叫他失衡倒地。

　　勝負已分。

　　這確實是一場精彩的比斗。

　　這場比斗吸引了大家所有的視線，勝負已分，該高教頭指點了。

　　蕭思遠雖然落敗，但是呼吸沉穩，只微微出了些薄汗。

　　洛風華就不一樣了，大汗淋漓，呼吸不穩，臉上帶著運動過后的紅暈，眼前都有些發花。

　　高教頭走到洛風華身邊，贊許地看了她一眼。

　　“你做的很好。”

　　這一句夸的真心實意。他捫心自問，如果是他，差距如此之大，他做不到這個程度。

　　何況沐風有她的顧慮，無法放開手腳對敵，這就更是削弱了她的實力。

　　“教頭謬贊了。”

　　她不是自謙。她也知道，這番取勝，終究是靠對手輕敵未出全力，還有幾分運氣。

　　蕭思遠此時倒真有些佩服了。

　　面對用盡全力的對手，再冷嘲熱諷，他做不到，這是他的原則。

　　沐風明知不是對手，還能有勇氣迎戰強敵，氣力用盡都不認輸，甚至還能沉著冷靜，找到機會，反敗為勝。

　　厲害啊。

　　他不禁投了一個欣賞的眼神給沐風。

　　結果這一看可就不得了。

　　原本一個冷冰冰的人，如今額頭汗濕，臉帶紅暈，眼神迷蒙。

　　他突然感到喉頭發緊，心臟無端跳的很快。

　　他腦海中冒出四個字。

　　人間絕色。

　　正待他打算多看幾眼，有個人擋在了他與沐風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