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槽哪個王八犢子欺負到你道爺頭上了?是不是家里長輩有點閑要來我壇上當兵馬?”
楊彥暴跳如雷,提起一旁的刀就要跳上一人高的圍墻看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時誨把他按到凳子上,語重心長:“你現在比較脆弱,放著讓你不靠譜的師叔來。”
閑漁子開院門出去,踩著雪地,繞到墻后去。
墻后有個坑,她沒看到,一腳踩了進去。
幸好,坑似乎不大,她抬腿就能邁出去。
“什么人?”
隨著她踩進坑里,一道語調帶些驚詫的柔和女聲響起。
閑漁子邁出坑,看向那人。
她一身帶暗紋的玄衣,用繩子扎起了袖子,低著頭,盯著坑,手里拿著一把玄鐵劍,上面沾著些土,隱約可以看得到玄裊二字。
那人氣質溫婉,猶如凡間書香世家出來的閨秀一般,和手里即使掛著土也寒光凌厲的鐵劍形成了反差。
閑漁子見狀問道:“道友,干啥呢?”
女子一愣,道:“刨坑。”
閑漁子負手問道:“刨坑干啥子吶?”
“給自己當墳,這里風水太好,沒忍住,我死后一定要布陣傳到這里。”
溫婉女修拿鐵劍戳著土,低著頭無意識地說道。
一個修士,一個一看就很溫柔的修士,怎么張口閉口就是給自己挖墳掘墓?
閑漁子心想奇葩她見得多了,也不歧視這一個兩個,但你奇葩的同時,不能把土掀人鍋里啊。
“我們吃著火鍋……”
女修突然反應過來剛才有人跟自己問話,忙抬起頭來。
閑漁子的臉映入眼簾,她猛然后退了兩步,鐵劍拖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劃痕。
“師父!我是秦錚啊!您不認識我了?”
女修驚呼一聲,又看見閑漁子隱藏在寬松衣衫下的胸,這才反應過來。
她師父是男的啊!
“師父你變性了?”
閑漁子驚訝道:“你怎么知道我變過?”
跑出來看熱鬧的楊彥拽緊時誨袖子,目瞪口呆道:“師叔你……”
“失憶前的事了,我失憶少也得五六十年了,都隱居在茅屋里不問世事。”
女修聞聲,失落道:“啊?那你不是我師父……你不會是我師父的妹妹或者女兒吧?”
楊彥上前一步,攔在閑漁子身前,道:“你別亂掰扯關系轉移話題,剛才你挖墳把土弄我們火鍋里了,賠我火鍋!”
女修聞聲,拎起鐵劍,坑也不刨了,轉身就御風上天,似乎是拒不賠償。
此情此景,多適合大喊一聲“追!”
楊彥下意識大喊一聲,二人下意識追了出去。
時誨追到一半才想起楊彥飛不了了,于是折回去用靈舟載了他,追到另二人時……
閑漁子已經和女修……哦不,秦錚言笑晏晏了。
據閑漁子所說,秦錚是個修劍道的散修,方才在她的好言相勸下把火鍋錢賠了,她又看中秦錚對生死的達觀態度,與她相交為友,坐下來準備重新整個火鍋吃。
楊彥看看比之前灰頭土臉給自己刨墳時還要狼狽的女修,小心翼翼的問道:“師叔,你是給這位道友講的道理,還是講的物理?”
閑漁子淡泊一笑,垂眸道:“道理,她是御風時心不靜,聚得氣散了,這才摔出了傷的,與我無關。”
秦錚深深嘆息一聲,道:“道友休笑話我了,我原先是為人四下追殺落了一身傷,成日朝不保夕的,誰能想到在凡間小村里尋地方鑿墓也把土掀你們鍋里去…”
她坐的筆直,氣質清婉中雜著幾分銳利,就像藏在古樸秀雅劍鞘中的寶劍。
自打她修的功法暴露在人前,尤其是正則門及周圍的幾個小門派前后,她就過上了靈石少休息少,只有仇家多的云游(逃命)生涯,也遭受過不少社會毒打。
那些人追殺她的理由都很簡單甚至荒謬,只因為覺得她雖然修為沒高深到何處去,天賦也不過平平,卻可與高一大階的修士對戰,也從沒落過下風,連回藍的時間都不需要,直接能化天地間的靈氣為己用,甚至讓對方的招式打對方。
她師父走后無依無靠孤身一人,那些宗門覬覦她的修行功法,便謊稱她為邪修,把她的名字掛到了正則門及其交好宗門的追殺名單上。
在不斷的追殺中,她的招式也狠厲起來,除了保留著自己的底線,對不招惹她的人存了些許溫柔之外,幾乎被正則門逼成了半個邪修。
即使如此,她也沒遇上過因為把土弄進對方火鍋,就要御風追她千萬里路的。
“誰又能想到,你們為了一個火鍋,能把我從正則門附近的凡間小國追到修真界。”
“跑這么遠路,我又帶著傷,你還封鎖了周遭空間不讓我跑,我能撐到這么遠的地方,就已經是修為深厚了!”
“你們為個火鍋何至于此!我就是想回我設過結界的地方拿點靈石賠!誰料你們偏偏喊那么一聲追,聽得我本能反應都出來了當然是跑…”
閑漁子嘆息一聲,咬口手中的靈果,盤腿坐在雪上,周遭的雪竟無一融化。
“我不過是想讓你賠我們一些吃的而已,見你跑了心生好奇就想問問你為什么要跑,至于我師侄的那一聲追,興許也是一時口快…
總之,誤會解開,你我也能坐下來暢談一番了。
說來,道友年紀輕輕,御風的速度卻如此迅捷,是如何練就出來的啊?”
秦錚抹了一把辛酸淚,道:“被人追殺追得。”
時誨自從聽到秦錚御風時掉下來后,對她倍生好感,也不跟她抬杠,竟溫和問道:“追殺?道友為何被人追殺?”
秦錚看他一眼,握住手旁鐵劍的劍柄,暗自往楊彥身旁挪了挪道:“功法修行速度快,我自師父走后,背后無依無靠,惹了幾個宗門的覬覦,便被打為邪修。”
她修行七十年,修為如今在化神初期,是罕見的天驕,十年前隨師父深居簡出,師父走后,她便過上了朝不保夕的生活,一切都是因為懷璧其罪。
因此,她并非什么單純之人,即使因為三人在凡間吃火鍋為個火鍋就能跑大老遠的路,一看就心性純正,裝扮又像是沒追殺過她的逍遙宗門人稍放下了些警惕,答了時誨的話后,也不忘給自己留個后手。
早前她就看見楊彥修為雖有金丹,卻運用不出來一事了,時誨又是個言修,這其中唯一能對她產生威脅的便是看不透修為的閑漁子,看其中稱呼,閑漁子和楊彥應是師叔侄關系,如果閑漁子也對她的用法起了覬覦之心,她快速挾持住楊彥,也能脫身。
楊彥雖然修為稱不上多強,但見識卻極廣,見秦錚氣質舉止古怪,方才御風的速度也不是化神飛得出的,心下起疑,正想追問,卻被閑漁子攔下。
“她是個好的,沒殺過不當殺之人,你倒不必如此警惕。”
她的語調極淡,漫不經心地向楊彥搖搖頭。
之前崔玨的記憶她沒有,看生死辨善惡的本事卻在。
相隔千里看人,她是拿不大準,面對面卻一瞧一個準。
對楊彥時誨二人說罷了話,她又轉對秦錚道:“我是縱情山水的一介散人,早便忘卻爭為二事,道友不必擔心我會對你的功法生出覬覦之心來。”
“至于美容與言毓,也各自有各自的道,即使有再好的功法,也斷不會拋下自己的道去專修旁路。”
秦錚聞言,面帶羞愧之色,將鐵劍插回腰間劍鞘里,長跪告罪道:“是在下狹隘了。”
楊彥道:“道友不必如此,常年為人追殺,抱有警惕之心是好事。”
秦錚想想也是,又跪坐回去,道:“我也覺得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