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約莫盞茶時分后,一陣馬蹄輕亂聲自遠處響起,圍觀人群紛紛回頭,卻聽一聲喝斥之聲響起。
“晉州刺史王大人、都督耿大人到,無關人等齊閃開!”
黑壓壓的圍觀人群聞言,慌不迭的向后退縮,一陣哎吆聲中,堪堪讓出一條通道。
刺史王槐換了馬,與都督耿非同行,身后則是兩府護衛(wèi)數(shù)十騎。
“圣旨何在?”
耿非其實早就看到了大刺刺坐在城門口的蘇忠恕,卻偏偏還要向身側那位禁宮校尉喝道。
那校尉抱拳沉聲道:“耿大人,圣旨就在蘇公公手上,不過,兩位大人應該下馬步行去接旨。”
耿非看了眼王槐,復又冷冷一笑,“好啊,部堂怎么說?”
王槐瞇著眼眸,淡淡道:“天使在上,理當步行,不過,坐著宣旨,哼,本堂倒是頭回遇見!”
“王大人!”
蘇太監(jiān)尖細的聲音遙遙傳來。
“頭回就頭回吧,以后次數(shù)多了,慢慢也就適應了。”
“放肆!……”
王槐氣的抖動胡子,身旁的耿非伸手攔了攔,沉聲道:“敢問是宮里哪位公公?夜色昏暗,恕本督瞧不真切。”
蘇忠恕喋喋一笑,拱了拱手,“內臣蘇忠恕,添為御書房五品宣旨太監(jiān),見過兩位大人了。”
“原來是蘇公公,可認得耿某?”耿非一雙虎目在夜色里炯炯發(fā)光。
蘇忠恕搖了搖頭,“內臣久居禁宮,認不得多少朝中大臣。”
耿非笑道:“巧了,耿某卻認得公公,當年,耿某還是兵部右侍郎時,曾見過公公去兵部宣旨,那時節(jié),公公可是小心謹慎的很吶,絲毫不像現(xiàn)在這般托大,嗯,倒有幾分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怯懦模樣。”
蘇忠恕絲毫不以為然,尖聲笑道:“耿大人,豈不知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吾皇親政,天下遂順,百官拜服,內臣自然也……那句老話怎么說來的……”
“哼,狗仗人勢!”王槐恨恨道。
蘇忠恕直接樂了,“對對對,王大人果然是進士出身,內臣還真就是大內的一條老狗,仗著主人的威風也跟著抖起來了,還請兩位大人見諒,嘿嘿嘿!”
王槐怒道:“好一句此一時彼一時,公公這話,本堂記下了。”
“大人愛記不記,這天寒地凍的,老奴卻懶得多費口舌了。”
蘇忠恕說著,緩緩站起身,展開手中的黃絹,“晉州刺史王槐、都督耿非接旨!”
眾目睽睽之下,饒是王槐氣的握著韁繩的指關節(jié)發(fā)白,還是在耿非小不忍則亂大謀的矚目下翻身下馬,二人一步步向前,撩袍跪倒。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即登大寶以來,四海升平,百姓安居樂業(yè),朕心甚慰,大齊幅員遼闊,朕為皇帝,不能親眼視之,殊為憾事,故此,朕決意巡游天下,特命晉州刺史王槐、都督耿非,出城五十里接駕,欽此!”
圣旨的內容王、耿二人早已知曉,此刻聽著,全無驚訝之色。
蘇忠恕宣讀完畢,將黃絹一合,望著跪地的二人,淡淡道:“兩位大人誰接圣旨?”
王槐肯定是不會伸這個手的,耿非見狀只好伸出雙手,“晉州都督耿非接旨!”
蘇忠恕將圣旨遞上,撣了撣衣袖,“兩位大人,請隨老奴一同去接駕吧,琢磨著時辰,皇上也差不多快到了。”
王槐憤憤冷哼一聲,轉身離去,耿非則笑道:“不急不急,皇駕親臨,晉州絕不敢怠慢,本督與部堂大人還要商量些接駕事宜,不如公公先行,我們交代妥當以后再追上去。”
蘇忠恕眸子里閃過一絲精芒,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場景,這所謂的交代,究竟是交代接駕,還是交代作亂?
“既然如此,那老奴就在此地等著兩位大人!”
蘇忠恕把心一橫,心說大不了就丟了老命,如能以一死及時警醒皇上,正是死得其所哉。
耿非眼神閃爍,笑道:“這樣豈非是怠慢了公公?”
蘇忠恕也笑道:“不怠慢,老奴權當城下賞月了。”
“公公雅興,那就輕便吧,本督與部堂大人去去就回。”
耿非深深看了眼蘇忠恕,轉身追上王槐翻身上馬,率著護衛(wèi)反向而回。
蘇忠恕望著一行人的背影,招了招手,喚過那名校尉,低語吩咐幾聲,待校尉領命疾馳向蒼野嶺之后,方重新坐了下來。
……
與此同時,
蒼野嶺上,一座青色中軍大帳立了起來。
帳內,李川端坐上首,紅中發(fā)財分列兩旁,鄧寶一旁侍立,面前桌子上擺著一張晉州地圖,下首,則站著十幾位全身披掛的將軍。
為首三人,除了宿州驃騎將軍杜不喪之外,還有黃臉的津州驃騎將軍高謙,單眉細眼的兗州驃騎將軍上杉黑虎。
后二者,亦各率五千騎兵星夜趕到,余下諸將,皆為三州隨軍校尉。
李川緩緩瞧過軍帳中每個將軍的臉龐,半偎在氈墊上,“朕連夜召三州精銳至此,沒別的,就是得讓天下人瞧瞧,咱大齊姓李還是姓韓。”
帳內眾將聞言齊齊躬身肅立。
李川把玩著盤龍短劍,“幾個時辰之前,朕下諭旨,命晉州刺史王槐、都督耿非出城五十里接駕,圣旨大約已抵達晉州城,諸位猜猜,王部堂與耿督帥將作何反應?”
諸將面面相覷,不知該猜還是不猜,杜不喪抱拳沉聲道:“此二人乃韓黨中人,天下皆知,倘若對吾皇言聽計從便還罷了,敢有異心,末將定將其斬于馬下!”
此言一出,諸將紛紛表露心跡,誓言若王槐耿非不知好歹,定將他二人挫骨揚灰!
李川擺擺手,平息帳內的群將激憤,嘴角勾起一絲弧度,向鄧寶打了個手勢。
小太監(jiān)清了清喉嚨,面對諸將道:“就在剛才,探馬來報:晉州大營傳出異動,兩千精騎已悄然出營,直奔蒼野嶺而來!”
李川望了眼諸將,笑道:“兩千精騎啊,居于官道左右,馬裹蹄,人銜枚,暗伏而行,我大齊臣子都是這么接駕的嗎?”
聽著皇帝略帶嘲弄的語氣,一眾將軍們皆是驚怒不已!
杜不喪踏前一步道:“晉州此舉,簡直是狼子野心!”
上杉黑虎也道:“請皇上準末將率本部人馬,定將那兩千騎兵殺的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