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國公韓府。
坐落在于京州南城,奢華的幾乎占據整條平匠巷大街。
寬闊高大的府門后,九進深宅層層疊疊,府內樓臺亭榭錯落有致,占地之廣,甚至有一條涇河分之自府中蜿蜒穿過,極盛土木之力。
翠苑。
涼國公韓也書房,年至七旬的大齊第一權臣正揮毫運筆,片刻之后,一個筆力遒勁的“慎”字躍然紙上。
“雄勁樸拙,較之陳先安的大字亦不遑多讓,父親的功力日益深厚了。”
立在一旁的韓也第三子,身著一品絳紫色官衣的當朝右相韓安國由衷贊道。
韓也未置可否,盯著宣紙看了看,收筆,端起茶杯啜了啜,隨聲道:“你大哥二哥還是沒有回信嗎?”
韓安國神色變得有些難堪,搖頭道:“沒有,大哥獲封慶國公,政事堂連他的謝恩折子都沒收到。”
“至于二哥……孩兒這個右丞相甚至連他的京畿大營都進不去,父親,你們之間究竟有什么誤會?”
韓也不理兒子的詢問,只道:“沈昶如今在干什么?”
“哼,日日點卯、飲茶、回府,政事堂大小事物一律不問,聽說昨個兒又娶了第七房小妾,老東西應是徹底服輸了。”
說起這位名義上的大齊文臣之首,政事堂左相,右相韓安國臉上瞬間浮出不屑之色。
韓也取過一方熏香濕帕拭手,淡淡道:“沈昶與為父一樣,同為開國三年的進士,此人看似糊涂,實則善于賣拙,你莫要大意了。”
韓安國趕忙稱是,想了想,又道:“父親為何不請一道圣旨,令沈昶致仕,他在一天,兒子在政事堂終不能得心應手。”
聽了番話,韓也頜下三綹長須抖了一抖,看了眼韓安國,沒有說話。
他這個幼子能力是有,就是性子太急,四十幾歲的人了,政事堂右相都當兩三載了,行事卻還毛毛躁躁,這一點,就遠遠比不上和他不親不近的老大老二了。
韓安國自知失言,老臉一紅,補救道:“兒子非是貪念左相之位,只是……”
“蠢話,為官者豈有不愿上進之心,你當為父是忌憚區區一個沈昶?”
看著韓安國喏喏不敢再語的樣子,韓也不禁嘆了口氣,“下一次大朝會是幾時?”
“回父親,兩天之后。”
韓也思索著,點點頭,“你回去將未來兩天各州郡的廷寄、奏章準備好,尤其是那些難以決斷之事,朝會之時呈送皇帝,就說茲體事大,政事堂不敢擅專,請皇上御批。”
韓安國愕然的抬起頭,忍不住道:“父親,這是為何?統領六部三司各州郡乃政事堂職守所在,如此做法,萬一讓皇權趁機壯大……”
韓也擺擺手,捋髯道:“這幾日,為父觀宮里態勢,小皇帝似有親政之意。”
“親政?就他?”
韓安國好像聽到什么好笑的笑話,面龐上浮現的鄙夷神色,比說起沈昶時更甚,仿佛在他眼里,宮里的小皇帝還不如街邊頑童。
“大齊畢竟是李氏天下,既然年輕人想做事,我們不妨就找些奏章給他批,不管批的好或不好,你政事堂不是還有駁退之權嗎。”
韓也老謀深算,一番話說的韓安國幡然醒悟,欽佩道:“父親原來是這般打算,兒子明白了,奏章呈上去,皇帝批一條,政事堂就駁一條,三五個回合下來,必使他威嚴掃地。”
不像韓安國這么樂觀,凝視著書桌上的“慎”字,韓也陷入了沉思。
上次宮中一見,雖然小皇帝沒掀起什么風浪,可在這個三朝元老眼里,總覺得以前那個牢牢掌控在手心的小皇帝突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是一個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兒的玩意兒。
此番令政事堂呈奏章,不過是小小的試探之舉,韓也很想看看小皇帝是如何應對的。
他自信不論小皇帝之后如何惱怒,局面總脫不出他韓也之手,大齊朝堂二十年不變之格局,今后亦不會改變!
……
皇宮,御花園。
李川當然不知道他剛被韓也稱作成“一個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兒的玩意兒”。
就算知道,李川也沒空搭理,因為他現在很忙。
此時李川,躺在一具鋪著舒軟絲錦的藤椅上,在他前后左右,圍了五六個笑面如魘的宮女小姐姐,鶯鶯燕燕亂作一團。
“皇上,吃顆葡萄。”
“好好。”
“皇上,喝杯酒吧。”
“嗯嗯。”
“皇上,歇會再摸吧。”
“那不行!”
……
遠處,鄧寶領著一眾太監垂手而立,他沒看向皇帝的聲色犬馬,而是一直悄悄盯著一旁漢白玉欄桿邊,那里,一個覆著面具的老太監正默默投食喂魚。
隔空傳授三年,這還是鄧寶第一次見到師父。
“看夠了沒有。”
趙大賈將剩余魚食灑入河中,袖著雙手慢慢踱步到鄧寶身前。
老太監身形瘦小且佝僂,站在身姿挺拔的鄧寶前面,足足矮了一大截。
鄧寶連忙屈身弓腰,恭謹道:“弟子感念師父教導,三年來,日夜盼此一見,請受弟子一拜。”
說著話,鄧寶想要拜下去,可來不及屈膝,駭然感受到一股澎湃到絕望的強大威壓將身體籠罩。
“喋喋喋……”
趙大賈身體里發出的笑聲像兩塊鐵皮摩擦,刺耳又沙啞。
“皇上面前,你我俱是奴才,哪有奴才跪奴才的道理。”
隨著趙大賈話音落下,鄧寶陡然發覺身子一輕,強大威壓來的快去的更快,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
鄧寶白凈的面龐上不由得恭謹之意愈甚。
趙大賈從袖中取出一方小紙條,吩咐道:“將上面的太監一一尋來,就說老祖出山了。”
鄧寶接過紙條,飛快瞧了眼,發現上面寫著四個陌生名字。
皇宮太監何止百千,不認識很正常,不過這也說明此四人,絕不是帶品級的首領太監。
鄧寶略一思索,領命而去。
就在鄧寶離去不久,李川快活的聲音響起,“趙師,來來來。”
等趙大賈上前時,李川已摒退了左右宮女。
“朕剛才在想……”李川從藤椅上坐起來,在旁邊的銅盆里凈了手,咧嘴道:“有趙師相助,朕能不能也學學修行啥的。”
這是剛才李川在溫柔鄉里沉醉時的靈機一動,如果真學成絕世武功,即便被造反了,他也能一巴掌扇爆韓也的狗頭。
這想法一出,李川只覺得葡萄不甜了,手上也沒滋味了,迫不及待喚趙大賈過來問問。
趙大賈喋喋一笑,回道:“據老奴所知,天子血脈異于常人,昔日二位先帝也有此心,可惜,竟同為絕脈之體。”
嘖嘖,我老李家這么倒霉的嗎?
李川皺了皺眉,不過要真是絕脈之體,那似乎還真沒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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