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傒牡丹街襲擊百姓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就傳遍了金陵，好一段時間百姓都不敢出城去，更加不敢往鹿臺山那邊跑，鹿臺山就在金陵北一千米外的距離，近得很。

　　那段時間，霍棱川天天派兵去鹿臺山搜查，也沒有找到那頭兇猛異常的妖獸。

　　后來這件事又引起了小小的騷動，也不知道是誰傳出來，說霍渟序是不詳之人，出閣的大日子居然讓金陵的老百姓遭了殃，當天死亡人數是十幾人，重傷三十幾人，且大部分都是霍棱川的部下。

　　漸漸的，風向就變成了霍棱川治軍不嚴，五十幾個士兵居然連一頭妖獸都打不過，甚至有好事的百姓自發去霍府堵著要求霍棱川自動交出兵符走馬卸任。

　　這里面鬧事的人是不是當天受災的百姓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這件事沒蹦噠幾天，就被壓下去了。

　　百姓不是傻子，這妖獸又不是霍家放出來的，什么屎盆子都能往大將軍身上扣，那些堵門口鬧事自稱是受害者家屬的鬧事者，沒一會兒就被街坊給揭穿了，百姓們自發吆五喝六領著人把他們打跑了。

　　對于百姓來說，直接保護他們免受戰亂的不是高高在上的那個王，而是面前這個大將軍。

　　霍棱川的威望，是百姓實實在在愛戴出來的。

　　林樓蘭每次聽到他們談論霍棱川如何如何英勇擊退東齊軍的時候，她越發好奇十年前那場交戰是怎么個末日的情形，以至于十年過去了，百姓仍然心有余悸。

　　林樓蘭離主街那么遠的東街口都能感覺到霍家和天家那濃濃的火藥味。

　　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霍棱川聽聞是肅清道長及時趕到打跑了妖獸后，那幾日一直都在他老人家跟前伺候。

　　說來他們師徒也有十二年沒見了，從霍棱川出師后，家中遭逢巨變，他便沒有空余時間上昆吾山看望師傅了。

　　霍棱川領著肅清在街邊人流量較多的小茶攤喝茶，一匹馬悠悠駛來，一個小廝牽著馬頭，馬背上坐著寧至青。

　　當他于人群中看到肅清道長的那一瞬間，整個人如蒙雷擊，心頭的震撼如千軍萬馬。

　　這個人！這個人不就是二十年前那個云游四方的老道長嗎？

　　等到小廝牽著馬匹離開那里，寧至青才回過神來。

　　肅清道長也同樣在見到寧至青后，眼中瞻觀暗收，取而代之的，卻是愧疚。

　　他已經是快步入花甲之年的老道了，這一生，快到盡頭了。

　　王城內。

　　秦殊明一早就來給寧至月請安，他筆挺地站在餐桌邊上，手上提著一個木制食盒，里面是他從外面帶進來的兜湯。

　　他從懂事起，每次進宮必帶一盒地道的兜湯，左相舅舅告訴他，母妃從小就愛這一口吃食。

　　寧至月每日早起就是在殿內設立的小佛堂前念經，吃齋念佛十多年，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二十來歲的少女。

　　她念了快一個時辰，才起身往簾幕外走去。

　　寧至月看著秦殊明，射入殿內的一縷陽光打在他身上，整個人迎光而立，她瞇了瞇眼，少有的盯了一會兒面前這個她從不曾抱過一次的孩子。

　　他的額高而光，上闊下尖，劍眉星目常含笑，鼻高挺拔，身形高大清瘦，佩白玉，著華裳。

　　面前這個兒子，寧至月從來都不知道該這么去面對他，這個被強迫生下的孩子，她心里更多的，卻是恨。

　　可是她知道，她無辜，孩子也無辜。

　　“母妃，孩兒來給您請安。”秦殊明說著福了福身子，看著寧至月落座后，才把食盒放桌子上打開。

　　從里面端出還冒著香菜熱氣的兜湯出來，將湯碗放到她面前。

　　“下次別來了。”寧至月說。

　　“孩兒也不是天天來。”秦殊明眼皮低垂著，正正經經的說，他從來不敢在寧至月面前笑，他怕惹母妃不高興。

　　每次寧至月總是跟他這么說，他每次也是這樣回答。

　　寧至月每次都會把他帶來的兜湯吃完，卻沒有再跟他多說一句話，從小到大，他從來都沒有得到過寧至月一點點的愛。

　　他是秦非炎眼底下長大的，他多么羨慕其他兄弟有個事事為他們操心的母親，生病了有母親照顧，出遠門了有母親叮囑，不像他，母妃從來沒有抱過他，他一個人孤獨地長大了。

　　他提著食盒出來后，已經是晌午，提著食盒準備出宮門的時候，在百花園里上遇到遛娃的云初盛和祺貴妃。

　　那剛出生的弟弟已經六個月了，被乳母抱在手上曬太陽，云初盛一襲盛裝站在一側，笑容滿面的逗孩子。

　　秦殊明第一次見這城府極深的女人展顏，是不是每個做了母親的人都會變，變得愛笑，變得幸福。

　　他一甩心中的陰郁，向前請了安，那云初盛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淡淡瞄了他一眼，問了句：“給寧貴妃請安的？”

　　秦殊明道了聲是，然后就走了，臨走前，還看了一眼乳母手中的弟弟，白白胖胖，手上和腳上都帶著金鐲子，貴氣地很。

　　秦殊明走后，云初盛的臉立即就陰了下來，邊上伺候的見狀，立即屏住呼吸，不敢太用力。

　　云初盛絞著手中的金絲帕，咬牙切齒：“這賤人，從來也沒對這個兒子有多少照看，怎的男人都是賤骨頭嗎？上趕子就愛去那賤人殿里吃閉門羹？”

　　心中一怒，那心口升騰起來的痛意立即翻江倒海襲來，她捂著心口，運轉調息。

　　她是華夏神州高手榜上唯一的女子，武功自是不低，幾日前的傷因著這一個動怒，倒是又給激了出來，這寧至月，人不在，還是能將她氣出毛病來。

　　當真是恨死這個女人了。

　　邊上服侍多年的大宮女云錦即刻上前，頭伏著，看不出表情，只是從衣袖下拿出藥瓶子倒了丹藥給云初盛服下，邊幫她順氣邊說：“娘娘，近日莫要動怒，否則丹藥也無醫。”

　　云錦能跟著這脾氣怪異的云初盛十幾年，靠的是她不俗的門派出身，她是西林國第一大派煉丹門的出師弟子，她平日里都是專門煉一些可以恢復神速的丹藥給云初盛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