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君今天又接到了肖母的電話，問他案子的進展，有沒有兇手的消息。他愧疚且郁悶地在電話里安慰這位憂傷的母親，說了幾個謊話。

　　距離案子發生已經過了六個月，一開始他也曾有突破性進展，轉折點發生在去上海調查那次，他無視紀律，身為執法人員知法犯法，被人實名舉報。

　　隊長的職務被撤了，跟他同行的孫新也受到連累被直接開除了編制，肖楠的案子也被移交給別的小組，可人家組長壓根就不重視這個案子，隨便看了眼他們辛苦搜集的證據就當懸案處理了。

　　現在他在局里碰到孫新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搭話，好巧不巧中午去食堂打飯又碰見了孫新，躲不開就只能觍著臉硬著頭皮打招呼。

　　孫新手里也沒拿飯盒，倒是端著個筆記本電腦，小跑著過來，喊道：“韓哥，我正到處找你呢！”

　　“找我？”

　　孫新拉著他在就近的座位坐下，熟練地打開電腦里的文件夾，又塞給他一個耳機，這是一分錄音文件。

　　“戴好了嗎？”

　　他點點頭。

　　先是一陣嘈雜的聲響，就好像老舊收音機接收到的電磁波雜音，過了約莫有五六秒，耳機里傳出來兩個男人的對話聲：

　　“程序活了？什么意思？你是說游戲里的NPC有了自主思維？怎么可能！”

　　“真的，我已經把AI系統暫停了，這些游戲人物都是AI自寫的程序，還好只是在‘忘憂’副本當中……”

　　韓君按了暫停鍵，皺著眉頭問孫新：“什么意思？我怎么聽不明白？”

　　孫新解釋道：“哥你還記得當時那個什么克里斯給我們的肖楠的游戲錄像嗎？”

　　“記得，咱們當時通宵看了一宿，沒看完不就……不就出事了嗎？”他說著瞄了孫新一眼，發現這個年輕人還是神采奕奕。

　　“哥，那份游戲錄像我自己留了一份，后來反復看了幾遍，覺得不對勁卻說不出，直到前些日子，我郵箱收到了一封郵件，就是這份錄音，你先聽完我再給你解釋！”

　　他又按了開始，韓君這次坐端正了，捂著另一只耳朵，仔細聽著：

　　“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

　　“這事不能傳出去，絕對不行，聽我的，制造一個游戲內事件，把智能覺醒的NPC全部抹殺掉！”

　　“可是……他們雖然只是一個程序，可如果能像真的人一樣思考生活，一樣有情感，只是沒有軀體而已……和真實的人又有多大的區別呢？”

　　“有，區別就是——你是他們的造物主！””

　　又是一陣嘈雜聲，錄音結束了。

　　韓君還是沒有頭緒，他怎么也找不出這份錄音和肖楠案子的共通之處。

　　孫新顯得異常的興奮，語不驚人死不休一般，說：“哥，你聽說過智能覺醒嗎？”

　　過去的半年時間，孫新把肖楠的游戲錄像翻來覆去看了四五遍遍，愈發覺得不對勁。

　　游戲錄像內容很簡單：肖楠做游戲任務遇到了無法退出的BUG，他就借此機會一遍遍做任務，以換取更多獎勵。過程中有個NPC一遍遍死亡，還是很漂亮的女性角色，他看錄像都覺得殘忍。

　　他也玩游戲，在接手肖楠的案子后，他還創建了一個《劍俠》的游戲賬號，被開除編制之后他頹廢了一段時間，整天泡在游戲中。

　　有一天他熬了整宿完成了游戲任務，當漂亮溫柔的女性NPC獻給他一個吻時，他心跳劇烈的似乎要從胸膛跳出來，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一些事。

　　從前他一直以為肖楠一遍遍地重復游戲是為了賺取獎勵，畢竟‘妖狐內丹’放在游戲交易市場上能賣上萬人民幣。

　　就在被吻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識到，也許肖楠并不是為了妖狐內丹，他可能就是為了救下那個一遍遍被殺的NPC柒姑娘。

　　如果真如他的設想一樣，看著柒姑娘一遍遍死在自己眼前，肖楠不可能始終保持鎮定，他懷疑‘未來代碼’提供的游戲錄像作假。

　　奈何他既沒有證據，也沒有合理的能說服別人的線索。

　　直到今天，他收到這份錄音文件以及真正的游戲錄像，發件人署名：代碼老祖。一切豁然開朗。

　　……

　　現實中的六個月，在游戲中是六年，肖楠十八歲了。

　　時間就像一瓶魔法藥，能改變許多事，也能讓許多事一成不變。

　　不變的是柒姑娘，她還是像從前那樣年輕漂亮，也仍然沒有醒過來。她春夏秋冬都睡在為她建造的冰室里，體內溢出的真氣結成透明的繭將她包裹住。

　　不變的還有肖楠的修為。

　　他在修行上本來就毫無天賦，不知從哪獲得的一點先天真氣還被柒姑娘吸干了，六年來修行毫無進步。

　　你要是在臨山腳下提起‘肖楠’這個名字，恰巧被路過的純陽派弟子聽到，若那弟子是個男的，一定會說：他呀，廢柴一個，我們教主一世英名都毀他身上了，倒是他的兩個把兄弟給教主長面子！

　　若是個女弟子，她一定滿眼星光地回答你：楠哥哥可是我們純陽派的大名人，相貌英俊文采好，比山上那群粗魯的武夫強太多了！

　　沒錯，隨便從山上找個弟子，哪怕是個掃地的老伯，或是路剛走穩的孩童，修為都要比肖楠強上一截?？删褪撬驯檎麄€南國，也找不出幾個相貌比他好的。

　　誰能想到從前那個滿臉肥油的小胖子會蛻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單看他那張臉，會讓人覺得這簡直是天生的花瓶。要是看了全身，即使男人也會驚嘆：是哪里來的謫仙人！

　　他看似瘦弱，那是同山上一群大老粗相比。其他人出行都帶著兵器刀劍，只有他帶著書籍畫冊，身邊簇擁著一群女弟子。偏偏他又生著一雙含情脈脈的雙眼，被煩擾到發個火，比美人撒嬌還勾人。

　　這么一來，就連龍陽都不敢隨便罵他，哪怕他這個弟子在修行上的確是個廢柴。

　　雖說亂花漸欲迷人眼，肖楠的心境卻很穩定，好歹也是活過一世的人。郁悶就去穿著棉衣去冰室對著昏迷的柒姑娘自說自話，寂寞了就叫上龍醒和小豆子去爬山，興致來了還讓小豆子御劍載著他飛一段。

　　對了，現在他都稱呼小豆子的大名：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