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這就他媽是個瘋子。那天見到我就知道這是個瘋子,媽的。”
頂樓上砸破花瓶的聲音,甚至能傳到餐廳里,正在吃午餐的芙蕾不知道這是大舅這幾天來第幾次發這么大的脾氣了。
她只記得,宴會過后的第二天,白煌便只身過來拜訪。她本想打個招呼好好的聊聊,沒想到這個溫順的人卻是輕輕地搖頭拒絕了他。和管家打了個招呼后,徑直上了頂樓。
再然后便是死一般的寂寞。或許是那一晚的那一眼太令人難忘,或許是白煌今天的態度太為不詳,她總覺得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生。借著進去端茶的功夫,她剛好看到托爾卡暴怒著,把送給白煌的水晶之心法杖狠狠地甩到地上,砸了個粉碎。
那天白煌估計是被托爾卡罵慘了,年輕地領主殿下臉上的表情也不好看,但依舊是炯炯有神的直視著托爾卡。她以為只是利益分配出現了什么問題,事后才知道,白煌竟然最后拒絕了阿爾卡蒂斯家的邀請。
阿帕蘇推門走了進來,看到芙蕾笑了笑。
“表哥。。。現在怎么樣了。”
“怎么樣?”阿帕蘇苦笑道,“從來沒有認為那位殿下會拒絕我們,所以家族壓根沒有做多少布置。今天出去和幾個重要的商鋪也交待了一下,對策什么的是有,但還得再想想看。唉,總之這幾天都得忙不停。”
正說著,樓上又傳來一道震動。
“呵呵,父親很久沒這么生氣過了。”阿帕蘇想著老人自詡養氣的功夫還是不錯的,學心智魔法的,還有這么大的歲數見識,但結果還是沒忍住怒氣,“不過這位殿下也真是瘋子,明明一切都談妥了,家族給他的籌碼給的足夠高了,他結果還是拒絕了。”
“一開始不是答應了嗎?為什么。。。”
阿帕蘇繼續苦笑著。
“我也不清楚,這位殿下應該是聰明人。但。。。誰都有誰的理由吧,我們要做的事情也很簡單。讓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殿下嘗到教訓的滋味,這一次家族就不會這么和善了”阿帕蘇冷冷地說,看到芙蕾復雜的表情,又說道,“放心,雖然一個領主總比之前的鎮長麻煩太多,但怎么樣都還是斗不過家族的。”
“噢。”芙蕾敷衍地答應著,心思卻飄到更遠地地方去了。
。。。
領主府,因卡塔又抱著一堆紙張什么的進來,而里面的幾人壓根連頭都沒抬一下。
“殿下,你做這些有什么用呢?我剛剛收到消息,阿爾卡蒂斯家那邊已經開始和各個商鋪聯系了。”
因卡塔焦急地說,自鬧掰以來,白煌并沒有像他想象中的去琢磨什么對策想什么法子去對抗阿爾卡蒂斯家。而是吩咐他把前鎮長府,先領主府的所有寫了字兒的東西都拿出來。
白煌終于是抬起了頭,看到因卡塔臉上每一道皺紋都爬滿了焦慮。
“那你覺得我們應該做些什么呢?”他問道,然后繼續說道,“你當了這么多鎮長,我還以為你該更清楚,不存在什么巧妙的辦法可以直接對抗一個龐大的家族。治大國如亨小鮮,懂?”
“可您也得務實一點啊,一天到晚都坐在這里有什么用?”因卡塔皺紋都快緊成溝壑,著急地說道,“總得要與商鋪,要與織坊什么的接觸才行啊。阿爾卡蒂斯家都早已有動作了。”
“別慌,這一點我們必須得比阿爾卡蒂斯家慢才行。”白煌解釋道,“這又不是商業戰,先手不一定就是優勢,更何況我們本來就沒什么資本。如果盲目出招,這會被阿爾卡蒂斯家輕易地破解。相反,不做任何動作,反而會讓他們不知該如何防守。現在地情況是,你了解他們,他們也了解你,但他們并不了解我。”
這句話,白煌當然是在騙因卡塔。原因很簡單,現在得防守的反而是白煌這一邊。
“那您現在做的事情有什么意義?”
“現在的問題是,我也不了解他們,所以我得先了解。”白煌又是低下了頭,仔細琢磨紙上的一字一句。
“這我可以告訴您啊,這么多資料您要看多久才看得完啊?等您看完,我們也沒機會和阿爾卡蒂斯家斗了。”或許到了這種時候,因卡塔在白煌面前除了稱呼上的尊敬外,也不會再顧及、再去伺候這個比自己兒子還要小的領主了。但那晚他狠話都放那了,這個時候就開始不信任白煌,為人為臣都有些過分。
白煌嘆了口氣,認真地解釋道。
“你想聽原因的話,那我就給你講原因。第一,你了解的東西也會片面,我很容易被你的看法先入為主,所以我必須要用自己的眼睛看一遍再說。第二,我在做的當然不只是看而已。這里的許多文字上的東西都太麻煩,太落后。制度上也有許多容易鉆空子的漏洞,這些東西我比你們都懂,所以我在看的同時也在糾正,這是我可以現在就開始做的事情。以及第三點,我現在的確不知道該做些什么,別以為我開始做事就可以立刻有成效,我這么厲害以至于淪落至此?又不是沒說過,這是一條直達地獄的路,能不能上天堂真的要看造化了。”
因卡塔想開口,但終究是沒有說些什么。該如何去對付一個如龐然大物的家族,他是沒有經驗也沒有想法,畢竟他曾經僅僅是抵抗就已經有心無力了。他所了解的方法,也不過是偶爾故事里聽說過的,玄之又玄的權謀之計罷了。而白煌最心知肚明的是,這些計謀或許是有用的,但此刻他沒資本也更加沒有能力去實現。能做的只有最基礎的,趁著對方部署的時候盡可能的轉化些已有的優勢罷了。
‘那到底每天只對著這些紙有什么用?’因卡塔明白腹中的疑問就算問了出來,他相信以這位領主大人的性格會說的也不過一句‘你懂個屁’而已。
“領主殿下,傭兵協會這邊的資料整理完了。”坐在一旁也在奮筆疾書的少女嫣然一笑,把一疊稿紙推了過來。
“額,謝謝了。”白煌看了看歸納得十分詳細直觀的資料,感謝也夾雜著無奈地笑了笑,“辛苦了,薇薇安。”
薇薇安正是幾天前宴會上彈琴的少女,本來白煌把她給留下來也只不過想單獨的感謝一下也給一點謝禮而已。但陰差陽錯之下最終和阿爾卡蒂斯家鬧翻之后,白煌想要做一些純文案上面的事情時才意識到,自己這一方其實沒有什么這方面的人才,甚至說沒有多少不僅識字還能夠讀表的人。
“沒事,這可比彈琴有意思多了。”薇薇安抹了抹臉,絲毫不在意手上的墨水沾到清秀的臉上,花兒似地笑著。
苦悶之下,和她聊天才發現后者竟然不只是旅行的樂手,也是來自渤海城即將畢業的學生。這一次旅行的原因則是為了完成那一份見聞報告:萊特公國大半的學院畢業的要求并不是成績或者考核這樣的硬性要求,而是基于旅行途中見聞的總結報告。
不只是文字數字閱讀基礎,數據分析整理能力,還有足夠廣泛的見識。一位優秀學生的加入對于白煌此刻的情況來說,無疑是一劑救命的強心劑。
“領主殿下,吃。。午飯時間了。”換上麗塔要求的樸素打扮,女仆芙萊以及米莉亞端著些散食進來,怯怯地小聲說道。
雖然說是鬧翻了,但或許也正因為是鬧翻了,主動愿意去伺候白煌的兩位可憐的小女仆,最后終究是沒有還回去。白煌想著,一方面是自己卻是沒有那么大度,竟然已經是你死我活的局面,那么就沒必要向對方還展示什么高風亮節了。再者,他看著幾天來一直像受驚的鳥兒,時不時就仿佛被什么危險盯上一般警惕的兩人。他實在沒辦法不認為,這兩位回到阿爾卡蒂斯后的待遇,或許比之當時都還要悲慘一些。
不過這兩位女仆倒滿足白煌對于他那領主的幻想。阿爾卡蒂斯家女仆的標準是朝著王都那邊去的,芙萊和米莉亞當然都很漂亮。除此外,禮儀受過訓練,素質足夠高,最重要的是經常清理身體,身上的并不是臭味。而且每天有兩個可愛的少女照顧著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這么想著,吃著,他想起那根一怒之下被摔碎的法杖,可價值不菲。然后又想到此時此刻,不遠的地方,閣樓上仍然被鎖在籠子里的精靈族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