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沫一時嚇到,不知所措,只聽周圍一片叫罵聲,毆打聲,其中夾雜著婷婷倒地后痛苦的呻/吟聲,羽沫慌忙爬起來,一邊跑一邊大聲呼救。
周圍有人圍攏過來,有人掏出手機報了警。那群人似乎只是為了泄憤,看看苗頭不對,也急忙散去。
羽沫心慌意亂,扶了婷婷坐起來:“你這是得罪誰了?你有事嗎?你怎么了?說話啊,婷婷,婷婷。”
周圍有人勸羽沫:“趕快給她家人打個電話吧。這得送醫院了。這姑娘出了不少血啊。”
羽沫伸手摸去,臉上身下一片粘糊糊的液體,心中更慌,哪里知道婷婷家人的電話呢?
想了半天,也只能向佟大國求援。
撥了一遍電話,對方未接,只得又重復撥一遍,剛一通,羽沫已急得哽咽:“大國,你在江州還有要好的朋友嗎?我朋友被打了,傷的挺重,需要去醫院,你看能找到人幫上忙么,嗚嗚……”
“別哭,沫沫。你在哪?”對方的聲音沉靜而溫和。
羽沫一愣,淚水更如泉水般涌出,斷斷續續道:“我撥打120了,要去江州醫院……你,你在哪?”
“我在省城。我讓我哥哥過去幫忙,小文會從店里拿錢也立刻趕過去,他們會處理好的。你沒傷著哪吧?”
“你還會擔心我傷著沒有嗎?”羽沫任性地哭出了聲,遠處有救護車的聲音由遠及近,她吸了吸鼻子,穩定下了情緒,“我沒傷著。我現在送婷婷去醫院。你,你能回來么?”
婷婷手術做到凌晨三點多,有幾處輕微骨折,好在沒傷到內臟。
多虧蕭東遠和小文一直忙前忙后,羽沫才勉強應付下來,坐在醫院走廊,心里替婷婷感到深深的不值。
“你是婷婷好朋友吧?謝謝你啊。”婷婷的親爸和繼母清晨才趕來醫院。
“這是誰干的?肯定是你女兒在外面勾三搭四,惹得人家大婆打上門來,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真真丟死人了。真沒見誰家丫頭眼睛瞎了還狐貍精似的跑去做小三兒?!辨面美^母人高體胖,神態傲慢,一臉厭惡之情。
羽沫無言,倒像自己有了這么個朋友也跟著丟了臉似的,尷尬地不知說什么才好。
旁邊蕭東遠看不下去了:“你們是病人的爸爸媽媽吧。羽沫也是個小女孩,又被嚇著了,累了一個晚上了,作為朋友,該幫的忙都幫到了。既然您們來了,那我們都先回去歇歇了?!?p> “是是是,麻煩你們幾位了。都快回去休息吧。都是我們家婷婷不懂事,惹的禍,給你們添麻煩了,謝謝你們啊?!辨面冒直茸约豪掀畔袷谴蟛簧?,神態很是謙卑,此刻急忙和東遠握手道謝,微彎著腰小步送他們出來。
被風一吹,羽沫漸漸從恐懼和緊張中放松下來:“蕭大哥、小文,真謝謝你們啊。”
蕭東遠看了一眼身邊這個清秀的女孩子,身材瘦削小巧,臉龐清純白皙,此刻她一身狼狽,衣服上還星星點點地沾滿了污血,熬了一夜,滿臉疲憊卻依然神態溫和安靜。
心里嘆息了一聲,是個好姑娘,可惜和東海卻并不太合適,兩個盲人生活在一起將是多么不容易,何況這小姑娘還生得如此纖巧柔弱,一幅嬌嬌的小模樣。
“你別客氣了,你也是一夜未睡幫同學忙。你和東海也是盲校同學,是不是?他剛才特意打電話來求我盡量幫助你。今后有事情你盡管說話。我和小文先送你回家吧?!?p> “不用了,我打輛車走就可以了。”羽沫覺得東海的哥哥很穩重,幫人也很盡心,卻遠遠不如東海熱情親切,有種說不清的嚴肅,“蕭大哥,呃,東海還在省城?他說過他什么時侯回來嗎?”
“他們最近有考核,倒沒聽說他能很快回來。而且這幾周他一直感冒了,現在說話聲音還嗡嗡的,我挺擔心他身體的,也不希望他來回跑,你找他有什么事情嗎?我可以幫你轉告他?!睎|遠淡淡的道。
“他感冒好幾周了?這么厲害……現在好些了嗎?我倒沒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他。”羽沫微皺眉。
“挺厲害的吧,嗓子一直痛,還發低燒,他也不太會叫苦,我聽見剛打電話他還在咳,”東遠又上下打量了羽沫一眼,“他人大了,估計有什么心事吧。他一向身體很健壯,這次病生的也是奇怪。我這當哥哥的最近也是忙,沒有時間來問問他。你是他朋友吧,你清楚他最近遇到了什么事嗎?或者什么人?”
羽沫臉一紅,一時語塞:“其實我們也不是太熟,我也很長時間沒有看到他了。聽說他生病了,也很擔心。既然他一時回不來,那您就替我給他帶個好吧。我倒真不清楚,他最近遇見過什么事或者交了什么新朋友?!?p> “那就好。你也累了一晚上了,趕緊回家吧,好好休息休息,有什么事可以直接來找我。”
羽沫說:“謝謝大哥”,在路口攔了輛車,“今天太麻煩你們了,也替我謝謝東海。那我先走了,再見。”
羽沫歪倚在出租車的靠背上,猶豫了半天給東海發了條語音感謝短信,沒有敢問他生病的事情。
對方后來一直沒有回。
佟大國越來越忙,公司最近似有人事變動,為了抓住升職的機會,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做單子上,經常出差一走半個多月。自打定下婚期,兩人反而約會得更少,偶爾通電話,也只是討論討論結婚的各種細節。佟大國一律聽任羽沫安排,極少給意見,羽沫后來索性連電話也懶得打了。
羽沫媽倒是有點詫異,冷眼瞧著,這小兩口看上去怎么就覺得少了點什么呢。
“你最近怎么就只吃這么點飯?。繛榱苏栈榧喯竦臅r候好看?可你已經很瘦了,真不必這樣。”
羽沫搖頭:“就是沒胃口,吃不下去。我也沒打算去照婚紗照。被攝影師擺弄來擺弄去,怪傻的,沒意思?!?p> “還是照一套吧,穿著婚紗多美好,給青春留點記憶,何況我姑娘還這么好看。這件事,大國怎么說?”
“他怎么會想到照婚紗像的事情呢?”羽沫皺眉,“他是什么也不管的,一心忙著和什么英姐搞好關系,多多做單子,好快快升職?!?p> “一點也不問?這好像也是有點過分了,畢竟是婚姻大事??!”羽沫媽難得也抱怨了句。
“婚姻大事?”羽沫冷笑,“在他眼里,婚姻不過是必經之事,未必算得上什么大事吧,我看升職在他心里才是最大的事?!?p> “男孩子年輕時是應該把事業放第一位,這是人家優點,等你結婚就明白了,柴米油鹽都需要錢的。你就多做點,多去溝通,別總抱怨。不過,他家婚禮邀請的人都定下來了嗎?你溫姨托熟人預定的酒店,需要個大概人數。溫姨問了好幾遍了?!?p> “他又出差了,等他回來讓他自己去和溫姨說吧。我哪里知道?”羽沫站起來收拾碗筷。
“去去,給大國打個電話,問問清楚,也好好聊聊天,我看你們倆最近電話打的太少了,我來收拾。”
“他忙著呢,我打過去,他會煩的。其實我也煩。媽,還是你去問吧?!庇鹉?。
“你哪那么多小心思?大國男人心思粗,人還是不錯的,現在工作上有機會當然拼一拼了。你打過去電話,他嘴上不說心里也高興。你聽我的,快去吧?!?p> 羽沫再皺眉,沒動。她媽把她推進里屋,找到手機塞到她手里。
羽沫無奈,歪靠在床頭休息了一會。手機打過去沒人接。她盡力回憶他住的酒店,查到客房號又打過去,響了很久才有人拿起來,對面房間內一片靜寂。
佟大國的聲音有些微喘,羽沫耳尖,便問:“怎么了,剛剛去跑步了?你這兩天不是忙著談單子嗎?”
他答:“哪有空跑步,這邊天氣有點涼,可能凍著了。說吧,有什么事?”語氣急促,倒似乎有一絲侷促不安。
隱約中聽到一個女人細微的笑聲。
羽沫愣了下,下意識地坐直了身子,問:“你剛才在做什么,你現在身邊有人么?”
佟大國似乎輕輕的噓了一聲,女人脾氣很沖,“唰”地撩被下床聲,穿著拖鞋的腳步聲,還有壓低了聲音的抱怨:“瞎子就是耳尖。我先去洗澡了,你可快點呀?!?p> 羽沫瞬間氣血上涌,啞聲問:“佟大國,你怎么能,這,這要怎么說?”終是問不出口,也已氣得胸口起伏,“你惡心。你,你要怎么解釋!”
佟大國也不耐煩了:“你丫有病啊?好好的解釋什么?”
羽沫也抬高了聲音:“你房間里的那個女人是誰?”
“哪來的什么女人?你看見了?開著電視呢!我整天忙得快累死了,你別添亂了。你到底有什么事,快說啊。”電話那頭有其他人走動的聲響,佟大國似乎被掐了一下,疼得直吸氣,他頓了頓,急著問,“你到底有沒有事?”
羽沫舉著電話愣了一會,忽然間就心灰意冷:“現在沒什么事了?!碧志蛼鞌嗔穗娫挕?p> 她枯坐了很久。屋子里靜極了。她心里反而逐漸清明。
一會兒,她的手機響了起來,鈴聲刺耳,羽沫聽任它一直響到停。
過了一會兒又尖銳地響起,她按掉。
再響,羽沫抬手就狠狠地扔了出去。
“出什么事了?倆人吵架了?”羽沫媽走進來,彎腰拾起已碎屏的手機,小心翼翼地看著羽沫蒼白的臉色。
“我和佟大國完了。我聽到他房間里有女人的聲音,曖昧得不得了?!?p> “這中間是不是有誤會?”她媽聲音輕顫,“你們都訂婚了,大國應該不會……”
“那個女人從他床上掀被子下來的,還催他快去洗澡,說瞎子就是耳尖?!庇鹉谅曊f,奇怪自己怎么就沒有一絲心痛,只剩下疲倦,只剩下厭惡。
羽沫媽聽著她冷冷的語氣,卻已急得語帶哽咽,“你先不要這么武斷地下結論……”
“你是想把我逼瘋嗎?”羽沫尖叫出聲,她實在受不了他媽那種隱忍受傷的語氣,“我不愛他!一點也不愛!你到底明白不明白?”她覺得自己真要歇斯底里了,“媽,我害怕結這個婚!一直都在害怕!”她的眼淚沖出眼底,“我害怕,你到底懂不懂???”
她媽抱住她:“羽沫,人對沒經歷過的事都會感到有點害怕,但結婚沒有那么……”
“我不會和他結婚了。即使沒有這件事。我想,我最后也不能結這個婚的。”羽沫哽咽,卻語氣堅定。
她媽握著她冰涼發抖的手,此刻不知說什么才好,自己卻早忍不住哭出聲。
羽沫極力克制,“我求求你,先不要哭了,這其實算不的什么。這有什么不好么?求你不要跟著我,我真沒有怎么樣。我只想自己出去走走。一個人呆一會兒?!庇鹉銖娚焓峙牧伺哪赣H,發現她虛弱無力,心里萬分難過,“你不要這樣,求你了。”
心里模糊地想,或許現在受到最大打擊的人是她這可憐的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