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無憂（十六）】

　　三月。

　　四季變化，梨花如雪，又是一年三月。

　　望著天際的殘月，無塵帝君斜倚在城樓的墻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遠眺的目光，幽遠而寂寥。

　　她曾無數次的登過長安城樓，卻沒有一次像如今這樣，一身輕松。

　　此去經年，物是人非。

　　長安的景致，滄海桑田，早就沒有了當初一分一毫的樣子。

　　小白離開亦淵的懷里，跳上城墻，轉著毛茸茸的腦袋向四周看一會兒，忽然回頭開口問道：“帝君，我以前是不是來過這里？”

　　無塵帝君望著小白，復雜的雙目隱藏在夜色中，輕聲的開口回答道：“沒有。”

　　來過嗎，當然是來過的。

　　曾相伴十年，后來她在外打仗的那五年，每一次縱馬歸來，總能看到蹲在城墻頭的白團子。

　　動物向來比人長情。

　　只是舊時傷痛，忘了便不必再想起來了，無憂無慮的活著就好了。

　　聽到無塵帝君的回答，小白也沒有去深究，既然帝君說沒有，那肯定是他記錯了。

　　目光看向趴在小白邊上，好奇的向下瞧去的小徒弟身上。

　　世間之事，皆講究因果輪回，大概是亦淵命中注定會有一劫，又因緣巧合，才會成為她蕭卿陌的徒弟。

　　這場天帝對她的算計里，亦淵不過是一顆棋子。

　　天帝會讓亦淵拜她為師，起因在她，她愿意收徒，只是想了結這一份因果，愿意教導更是因為愿盡一份作為師尊的責任罷了。

　　卻從來沒認真的想到，亦淵他從頭到尾什么也不知道，在天帝的這場算計里，他亦是受害之人。

　　在他眼里，天帝是個好父親，師尊也是個好師尊。

　　只可惜呀……

　　剛才小徒弟的那番話，那些未知之事，為何要無厘頭的加諸到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身上。

　　原來到頭來，她竟還沒有一個孩子看的通透。

　　她既然同意收了徒弟，又為何不相信自己能教導好小徒兒。

　　既然是送到她跟前的人，哪里還有天帝去從中作梗的份，她還不至于無能至此。

　　…………

　　“師尊，快看。”亦淵回頭喊到。

　　只見遠處有萬盞明燈緩緩浮起，直向天際而去。

　　溫柔的月色和著初春有些涼意的風，看著小徒弟帶著笑意又清澈的雙眸。

　　無塵帝君忽然就笑了。

　　方才寂寥和惆悵之意瞬間散了。

　　有些事她也該想明白了。

　　天帝想將亦淵培養成他手中的工具，她若因為那個原因便斷定這個孩子將來一定會走上歧途，與之又有什么區別。

　　未來之事，命運應由自己做主。

　　她太武斷了。

　　半蹲下來，無塵帝君看著面前人開口說了一句話：“淵兒，以前是為師錯了。”

　　是她錯了，錯的離譜。

　　這一句為師錯了，是無塵帝君徹底將心中的隔閡以及萬千不明思緒徹徹底底的散去了。

　　亦淵是她的徒弟，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孩子以后便是她的親人，誰也不能否認，誰也不能從中作梗。

　　亦淵伸出手抓住師尊的手，認真的說道：“師尊沒有錯，定然是徒兒哪里做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