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碎落，各式花船撥開粼粼的水面，歌女靡靡的歌聲回蕩在霧氣朦朧的河面，造型各異的河燈順著水波一路前行，匯成一條瀲滟的光帶。

　　見褚姜的目光落在河燈上，岑熙挑眉問他：“喜歡？”

　　褚姜移開視線看她一眼，搖搖頭，緩聲道：“只是覺得虛幻，想要什么總要自己努力才能得到，祈愿怎會有用。”

　　如若有用在他三歲的時候父皇就會來看他。

　　岑熙笑開：“也不是全無用處，只是祈求平安健康的話我還是能滿足的。”

　　褚姜這才意識到自己旁邊這位據說還有跟神溝通的能力，晟朝風調雨順，無天災人禍也是因為有國師在。

　　輕咳一聲，褚姜默默閉嘴。

　　岑熙看他尷尬非常善良的沒戳穿，心想褚姜這孩子也挺可憐的，估計也是第一次出來過節。看看不遠處賣河燈的攤子生意正好，岑熙走過去，隨手拿了一個付了錢。

　　將河燈遞到褚姜面前，岑熙仰頭看他，眉眼帶笑，揚起下巴點了點河面：“要不要試試？如果是你的話，什么愿望我都能滿足哦。”

　　月光下的少女神情不似初次見面時的清冷，帶著些張揚肆意，嘴角勾著自信的弧度。

　　褚姜第一次見她這種神情，有些新鮮。

　　這樣的張揚自信在這張還帶著稚氣的小臉上明明應該十分違和，他卻不感到突兀，似乎她本該這樣。

　　本想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看他發愣，岑熙將燈塞給褚姜，瞇起眼狐疑道：“你這不是在懷疑我吧？”

　　褚姜回過神，從容淡然的抽出手，長睫垂下，淡笑：“怎敢。”

　　手指收攏握住河燈，褚姜越過她往前走。

　　“不是說許愿？”

　　冷淡的少年音順著夜風傳來，卻隱隱帶了些溫度。

　　岑熙輕笑，還是個小孩嘛。

　　--

　　亥時，褚姜回到了華清殿。

　　“主子，這些……”崔安出來迎他，一眼就被褚姜懷里的東西吸引了目光，您這是去買了什么啊。

　　褚姜懷里都是岑熙今晚給他買的東西，什么都有，點心，各種小玩意兒，還有一只小狐貍的花燈。

　　小狐貍花燈是他放完河燈后岑熙又買的。

　　崔安趕忙接過。

　　褚姜走進臥房，清亮的眼眸盯著那只花燈沉思幾秒，移開視線：“送去庫房。”

　　崔安想問問他是不是心情不好才買這么多東西，欲言又止了好半天，聽見這話，想了想抱著東西就要離開，再不放下就要抱不住了。

　　“是。”

　　走了兩步，心道，居然不是扔了，殿下還挺寶貝這些東西的。

　　“等等。”

　　褚姜忽然叫住他，崔安不明所以的停下等著他的吩咐。

　　“東西放在這吧。”

　　褚姜視線掃過那只花燈，透過半開的窗看向外面的月亮，語氣平靜無瀾。

　　崔安頓了頓，疑惑的把東西放下。

　　殿下這想法變得真是越來越快了。

　　“殿下早些休息吧。”

　　聽到崔安關上門的聲音，褚姜目光深幽，視線又落到桌上的那堆東西。

　　難得有人送他東西，那就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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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燈會之后，岑熙勉強算是跟褚姜混了個半熟。

　　時間飛逝，那些預言褚姜很快就會被晟帝再次厭棄的人都被打臉。褚姜不僅沒有被厭棄，反而更加得帝心。

　　晟帝不僅有什么好東西就賞賜給他，而且在朝堂上盡力扶持他，大家都在猜測褚姜是不是下一任太子。

　　岑熙對此相當得意，跟暢想號嘚瑟過很多次。

　　她教出來的崽，能文能武，簡直就是下一任皇帝的首選。

　　她已經能想到任務完成的光明未來。

　　當然，褚姜這些年明里暗里遭到的刺殺也不少。每次刺殺后岑熙都花錢派殺手去刺殺六皇子，弄得六皇子苦不堪言也查不出到底是誰刺殺他。

　　轉眼間岑熙已經快要十六歲了。

　　正值隆冬，天光疏朗澄凈，細碎的雪花輕盈的落下，整個皇城被冰雪覆蓋包裹。

　　低調奢華的馬車從宮門駛出來。

　　噠噠噠的馬蹄聲夾雜著街道各種商販叫買的聲音，從車窗傳入耳中。

　　坐在外面駕車的是鶴月。

　　馬車一路出了城門，在城郊的一處別院停下。

　　“小姐，到了。”

　　岑熙懶懶的應了一聲，抱好暖爐掀開車簾跳下車。

　　面前是一座極大的宅子，宅后一片竹林，在皚皚白雪中蒼翠挺拔。

　　此時大門緊閉，門口一個人也沒有。

　　鶴月面色如常，徑直上前敲了敲門。

　　沒多久，吱呀一聲，大門緩緩打開。

　　從門縫里探出一個小童的腦袋，見是岑熙來了，頓了下將門推開，脆生生道：“先生在里面。”

　　鶴月敏銳的感覺到小童眼中似乎有一絲怨念，心說少國師不會又惡趣味小朋友了吧。

　　岑熙點點頭，慢悠悠的帶著鶴月從大門口進去。

　　見人徑直往里走，小童右手往后縮了縮，松了口氣。

　　突然，岑熙腳步一頓，轉頭看向小童。

　　小童心里一緊，聽見旁邊那個惡劣的少女的聲音。

　　“喲，今兒個吃糖人啊。”含著笑意的眼眸看向小童，岑熙嘴角露出一絲痞氣。

　　“……嗯。”小童默了幾秒，不情不愿的回答，右手極緩慢的從身后拿了出來，上面赫然是一個兔子糖人。

　　小童眼神在糖人身上流連，眼饞又不舍。

　　對不起了，今天可能保不住你了。

　　我一定會好好悼念你的。

　　然后心里又覺得神奇，明明都藏得這么嚴實了，她是怎么知道是糖人的？

　　鶴月看著自家少國師欺負小朋友，默默把臉扭過去，假裝沒看見的樣子，心里默默厭棄自己對少國師太縱容了。

　　岑熙看出他的意思，眼睛一瞇，笑的像只不懷好意的小狐貍：“這樣，你要是幫我個忙，我就不要你這糖人了，怎么樣？”

　　“真的？”小童先是一喜，而后又警惕的的把拿著糖人的那只手往回縮了縮，語氣里滿是對她的不信任。

　　“當然。”岑熙挑眉，看見他的動作，心痛道，“你這樣可就是辜負我們之間一起吃過飯的友誼了。”

　　小童睜大眼睛看她，對面前這個人的厚臉皮感到震驚。

　　吃過飯的友誼？

　　明明是你搶了我的烤地瓜！

　　對著小童眼中明晃晃的指控，岑熙輕咳一聲稍微有點心虛。

　　上次她走之前看到小童在院里烤地瓜，香味著實是有些誘人。

　　而且也不能算搶吧，明明是小童愿賭服輸。

　　這么一想岑熙頓時理直氣壯起來，她是憑本事吃的烤地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