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結束,眾人各自離去。這一天算得上是幾家歡喜幾家愁,皇位最大的競爭者,秦瀚文與秦穆青,忽然就失了人生的大半希望,原本只有和親聯姻,或者自己得一塊封地養老的幾位女眷,忽然又有了執掌大權的能力。商南陌一眾臣子搖身一變成了內閣,監察皇權,多么大的權力!
說直白些,秦王這一舉動,便是削弱了幾個皇子的權勢,講其他人提了上來,強行把未來的天平給扳平了!只是這舉動,有多少人不服又是一回事。
從乾清殿出來,又走了幾里路,秦穆青終于是壓制不住心中的暴戾,槍尖上蕩起肆虐的元氣風暴,發了狂似的提槍砸墻,寬大的手掌將槍桿攥得發響。隨行的一個小宦官嚇壞了,兩腿發顫跪在地上。
憑什么?秦穆青心里只有這三個字。最后到了他手里只有這不完整的兵權?萬軍之首,說的好聽!他本可以是萬人跪拜的大帝!從古至今何時有過女子掌大權,臣子審核圣旨的例子?如此便是將皇權拉到了一個平庸的地步,試問一個并不高高在上的皇權,怎樣讓天下人臣服?
不止是他,早已明確表態不會接手皇位的秦守罡也是在心里疑惑不已。秦王分給他的職位倒是不復雜,分管山上修士,確保所有宗門的忠心。比起秦瀚文秦穆青兩人一管文官一管武將,他這倒是要輕松些,但相應的也要兇險許多。山上修士,殺人手段遠多于沙場廟堂,他若是無法早日提升,怕是哪一天便要被人發現死在家中!
一想到這里他便全身發寒,修煉的想法頭一次如此的純粹,沒有像以前那樣死賴在王宮里,拖到山上來人接自己才走。這一次他走的很干脆,這一路去他能依靠的便只剩自己,他需得要在這大道上奮力前行方能保全己身!
秦魁的思緒算是最亂的那個,他注意到了,秦王的分配幾乎是涵蓋了各行各業,他們十三人幾乎就是管上了世間的一切,從人民到天下萬物,盡在他掌握中!身為一名修道者,他是知道萬物有靈的說法的,像秦王這般,看似是分散了權力,實則是將天下一切抓進了掌控之中,皇權不增反減!
今日殿上,秦瀚文已經大方承認刺殺自己一事有他參與,雖不知后來的痛哭流涕有幾分是真,但他卻能感覺到秦瀚文身上的某個疙瘩被解開了,積淀的無數學識在那時一齊化作他的前途。心魔已破,只要秦瀚文足夠刻苦,成就不會低的。說到底是與自己結了梁子,該不該留?不留的話,他是有手段滅口而不被發現,但是沒必要,如今皇位不存,他想不出秦瀚文還有別的理由對自己再下手!
和他們不同,秦王讓他管的是天外。如此說來,秦王是知道神庭存在的,攘外安內,兩字上的氣數是截然不同的。一塊墨玉,其中隱藏著靈氣,分別纏繞在這兩字上。是要讓他暗中守護?可又不應該,他是皇室血統一事早已天下皆知,談不上暗中。
秦魁一時間想不出這四字的真正含義,總不會是就像表面那樣,讓他秦魁當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外敵來了就出戰,國家內亂便鎮壓?可這應該是秦穆青所屬的事!
他這時有點嫌棄秦王這種作風,你擬一道文書,什么任務什么身份清清楚楚寫在上面便是,非要打這啞迷!
吐槽之際,秦魁卻見得眼前多了個人。有些眼熟,似是在哪里見過。
“路枳見過七殿下!”面前的男子跪在地上,問安道。
來的正是大秦學宮天眼山山主的弟子,路枳。秦魁初到學宮時還與這人打過一架,那一架有秦殤璃指導,他贏了。現在他有信心可以憑自己的實力把路枳栓起來打!
“怎么,又想切磋了?”秦魁打趣道。
路枳尷尬地笑笑,那一戰說起來算是一次慘敗吧,被破了最為得意的神通不說,還讓人一板磚拍昏了!
“殿下說笑了,你我身份,天資皆有所差別,比試想來是不合適的。今日來是陛下的旨意,為殿下帶個路。”
秦魁眉頭一挑,他就知道不會是那么簡單。只是他爹到底是要他干什么,天眼山的人有怎會牽扯其中?
路枳在前方走著,一路領著秦魁出了秦王宮,在京都城內繞來繞去,最后是繞到城東的一片住宅區,這算是京都城里的老區了,住宅還是四四方方的宅院,宅院間是一條條交錯的迷宮似的胡同。在這里面不知又饒了多久,路枳終于是領著他進了一條胡同,看上去是條死路,黑洞洞的看不見光。
“殿下,請!”路枳抬起手,示意秦魁自己進去,他便在胡同外立著,隨著秦魁身形逐漸消失在黑暗中,也退到外面。
秦魁行在光線微弱的胡同里,內心充滿了疑惑。他能感知到腰間的那一枚令牌發出了某種力量,為他打開了面前一道又一道關卡,使得他一路無阻,一路向下。算起來,他現在大概在京都城下幾十米深!
怪了,什么差事是需要隱藏在地下的?
秦魁疑惑著,忽然發現面前的路已經到了盡頭。一面磚砌的墻壁攔住了路,腰間的令牌仍在散發著力場,卻沒有大的作用了。這時候他見到那墻面上有幾塊磚發生了變化,中間正好凹陷處一個與令牌形狀相和的凹槽。
秦魁將令牌放入其中,頓時,墻面上閃耀起瑰麗的陣紋,他眼前這一堵墻忽然變的宛若一道水幕,波動著像是沒有半點阻力。
透過水幕,秦魁望見一臺龐大刀饒是以他的眼力一時也無法看穿的重器,不知用了多少塊元晶搭建起來的跟腳被鎖死在地面,正插在京都城下的龍脈上,從這龍脈又在往更深的地脈中進發,從而獲得源源不絕的動力。他令牌放上的瞬間,這重器運行起來。運行的樣子竟有幾分像神庭的注世眼。
秦魁感到有一枚眼睛在自己頭頂睜開,破障捕捉到京都城的護城大陣中多了一枚形似眼瞳的復雜大陣,其中反應了這城里的無數事件。細節到哪怕是賣菜小販袖口上的一塊補丁也看的清清楚楚!
這時候秦魁又看到了這重器的另一部分,在那牢固根基上的一座運算功率極強的數理模型。那些眼瞳看到的畫面,全部被傳輸回來在此進行分析處理,篩選出另一部分畫面,投影在這重器周圍的無數小屏上。
“很壯觀吧?”
秦魁一扭頭,見秦王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身邊,十分滿意地看著這運行著的重器。在他身邊還跟著個不修邊幅的中年男人,兩只明亮的眼眸宛若天上星辰。
“知道他是干嘛的嗎?”秦王問道。
“監視人用吧,就像是遍布在皇宮各處的暗哨。”
秦王搖搖頭:“對了一半,它不只是監視人,天象災禍,妖獸鬼魅,大道秩序,也都在它的監視范圍以內。當初為了打造他,幾乎半個國庫都被搬空了,這才把根基埋到了各地的地脈上,光是那些元精就是一筆大開支了,還不算那些數理構建。要說道門確實也是有真才實學的,以這模型構建的穩固程度,便是龍騎軍沖鋒,一時也難以攻下!”
“你想讓我負責它?”
“又只對了一半。你要負責的不知是他,還有大秦的整個暗諜系統。朕考慮了很久,只有你是真正適合這個位置的。這諜報系統,要負責監察百官,查驗各地異動,勘探敵國軍情,山上大事,天災人禍,全部要有一個詳盡的報告。朕要你做到讓天下所有人都不敢再肆意妄為,知道這頭頂有眼睛在盯著。你能嗎?”
“我一個人不能。”
“料到了。”秦王示意那男子上前,道:“這位是學宮天眼山山主,言灝坤,通俗點來說,就是你這諜報系統的二把手。未來天眼山弟子會全部進入,此外欽天司也會合并進來。朕會再從軍營里挑一部分好的斥候,加入其中,會有精銳部隊任你調遣。這些人,夠不夠?”
秦魁看著秦王,有些說不出話來。這樣的工程,不是臨時起意能完成的。至少是幾十年的作業,才能將其搭起。換一句話說,他這父王根本就沒有當一個普通的君王,他是要當人皇那樣的一代大帝!
“若是我利用這天眼造反,靠你分配的這些力量,怕是不好鎮壓吧?”秦魁輕聲道。當一個人手里有了足夠排山倒海的力量,很難保證他的心思不發生改變。
秦王淡笑著,問道:“你敢嗎?”
“兒臣,定不辱使命!”秦魁俯倒在地,高聲道。是啊,他敢嗎?或者說,他有這個必要嗎?無非只是激起一朵大些的浪花,無非只是要多砍上一刀!
“如此便好。一切事宜言愛卿都是知曉的,有他在你身旁輔佐朕也方心。時候不早了,朕便先走了。你早些熟悉這諜網,盡快將人分配好。”
“送父王!”
秦王走后,秦魁看著這巨大的機器,著了迷。這樣的數理模型,對任何一個知曉數理的人都是一種致命的誘惑!
“他叫什么?”
“天眼。”言灝坤從腰間取出另一塊令牌,與秦魁放在那墻上的模樣無二,只是對這天眼沒有那樣的指揮力。秦魁這才發現他那一塊令牌已經徹底與這墻面融為一體,正一層層埋進這重器深處。
“七殿下隨我來。”言灝坤領著秦魁進入那水幕,圍繞著天眼走了起來:“這天眼的用處,陛下已經說了,我便不再一一介紹了。只是有一點殿下還要注意,天眼雖然監察實力超群,自身卻是脆弱的。每日要有人固定維護,周邊也不可缺了人手保護。大人先前那令牌是啟動的關鍵,萬萬動不得!”
秦魁一一記下了,自顧自得繞著天眼打轉,嘖嘖稱奇的同時也沒有忘了記下數據在自己心里不斷地演算,企圖構建出一座微縮的天眼。結果自然是失敗了,這里面復雜的符文是他目前的數理造詣無法精簡的。
“言先生,這天眼運行起來后,我是否需要每日檢查?”
“那倒是不必。殿下只管忙自己的事,平日里的瑣事自有下面人打理。殿下的主要任務在于統籌規劃,以及人員調動,再有便是一些重大事件的處理。一般不出大事是不必日日來此。”
秦魁舒了口氣,他還擔心這天眼事關重大,需要他每日來檢查,那便是將他栓死了!看來這諜網與其他地方也不存在多么大的差別,他這領頭的只要在重要的事情上做決斷變好。
“還有一件事,殿下要有心里準備。”
“但說無妨。”
“天眼事關重大,不能成為任何人謀私的工具。所以殿下要注意,朝中可與任何人交好,但不能于任何人留情。”
秦魁聞言,換上一副大義凜然的神情,果決道:“那是自然!我這人生來最是正直,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
言灝坤點點頭,不再過多言語,只是偶爾跟秦魁解釋天眼上的某些特殊解構。一圈下來,秦魁大抵對這復雜的機器有了個概念,其間的神奇之處還是他暫時無法體會的。
“那今天便先如此?我還有些事要處理,先走了。”
言灝坤聞言,也不多加挽留,只是一路送秦魁出了門,告訴了他進來的路后便又回到天眼下,閉上眼睛開始觀想。
秦魁回到陽光下,長長出了一口氣。天眼,確實當得起國之重器這個稱呼了!他倒是很期待天眼大放神威的那一天,他也相信那一天不會太遙遠,畢竟現在這城里的亂臣賊子都還不知道它的存在。這往后,怕是又要起一場風雨了!
秦魁看著來往的行人,活動了下筋骨朝著陽光下走去。好好珍惜這些光明吧,一但他真正開始操控整個暗諜系統,他便很難再有回到光明的日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