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緣一和尚贈了這一缽蓮花之后,沈年每天是心如止水,體內的魔氣竟然沒有再反撲,看來是把禪宗的靜心法門融在了這缽蓮花里了。
武道馭物一道里有一個法門——養胚。
所謂養胚,通常的對象是劍,每天每時每刻都將自己的劍用內力包裹起來,日積月累,劍里便會培養出一個所謂劍靈的胚子,使其“通靈”,讓其能夠隨著自己的心意而動,從而實現武俠話本里的飛劍取人首級。
當然養胚的對象可以是任何東西,自然缽也可以,這口缽緣一自下山就與他寸步不離,每天都沐浴在緣一的禪宗內力里,他修煉的閉禪只要不入睡,一次閉禪之后便一直能使出內力,所以他自下山之后再沒睡過一次,直到進了大京城,他才合眼,所以他當時走進沈年院子的時候直愣愣的就找了屋檐下的一處位置,繼續閉禪,若非阮昀那一箭,他估計還在閉禪,而不是提前醒來,但是既然都醒來了,不如前去東邊同樣號稱四大名寺之一的大相國寺拜謁一番,這才留下這一缽蓮花然后離去。
只是尋常人養胚練劍少則十年,多則數十年才能培養出一個劍胚,并且劍是所有兵器里面最好養胚的武器,武器越是怪異就越難養,而緣一僅僅一個多月就能養出連馭物一道的前輩看見都要稱贊一聲好胚的缽胚,只能用怪物來形容他的實力。
緣一的缽充滿禪宗的靜心法內力,生生不息,所以一把蓮子就能迅速生根發芽,長成一缽蓮花,并且只要靠近這缽蓮花,都能起到清心靜欲的作用,還能鎮靜胎氣,對沈年和孟清蓮大有裨益,但是對陳素卻沒什么影響,沈年嘲笑她平時忽視緣一以至于人家走了都不給你留好處,陳素說不過的時候就直接上手給沈年幾巴掌,也算解了心頭之恨。沈年也很少和她計較。
沈年坐在蓮花邊上養了七天傷,蓮花每天枯死一株,七天之后缽里蓮花全數枯死,沈年身體里的魔氣在靜心法門的幫助之下,曾經束縛五份力量的枷鎖又重新起作用,除非沈年主動釋放魔氣。
重新變回正常人的沈年立馬帶了酒跑去宣武門找楚天仇喝酒去了,后者與他才半個月不見,沒想到沈年居然武功修為又漲一大截!
楚天仇入一品也是在當年滅魔時期入大京城之后在這宣武門殺了三天三夜,將來犯的江湖武人悉數斬殺,他們的氣運和機緣也悉數轉嫁到楚天仇身上,再加上楚天仇本就是一國太子,此乃正統,一國氣運加身之下才成功沖擊一品境界。如果將一品再分為十段境界,現如今楚天仇已經是一品三段境界了,南邊同樣是借了滅魔的光,得到朝歌神教五大魔頭之一的魔劍的氣運,現在乃是一品四段,比楚天仇強一分。
沈年要是解除自己控制的魔氣,上升到偽一品,實力應該會落在一品一段,比楚天仇還是要弱上兩分。
“以你這逆天的速度,恐怕不出半年,我還就真不是你的對手了!”,楚天仇說道。
沈年笑道:“要是真有那天我就裝病逃了,讓你不戰而勝!”,如果當真有那一天的話他是真的會這樣做的,其一是自己找他打架無非就是和呂青山的原因如出一轍——置之死地而后生,沖擊一品境界,把命保住,或是選擇把多余的魔氣排出體內既然自己都能突破一品,那還打什么架?
只是這也是沈年的期望而已,他自然可以利用魔氣強行升至偽一品,但是那是依靠外力,自己的內力雖然也有二品巔峰境界,但就是差了那一塊敲門磚,沈年可沒時間等下去,體內魔氣暫時雖然控制住了但保不準什么時候又突然暴動。
只是楚天仇依靠氣運升至一品顯得太水到渠成,也沒有經驗傳授,酒喝完沈年便是搖搖晃晃的回家了。
因為是傍晚,眼看就要到了宵禁的時間,所以路上的人都急匆匆的往家里趕,客棧門口也站著小二準備隨時關門,沈年在街上晃晃悠悠還沒走幾步街上就已經冷冷清清,幾乎看不到什么人。
一個佝僂形象的老人背后背著,腰間掛著,身后叮叮當當拖著一堆劍刃,在街上一步一步的挪動,本就佝僂所以只看地面,沈年沒有可以運功抵抗醉意,一路上橫沖直撞的,碰巧撞到老頭身上。
老人或許是身上掛著背著的劍太多了,沈年這一撞,除了身上掛的鐵劍轟鳴,他竟然巋然不動,反倒是沈年一頭撞到劍身,酒一下子醒了一半。
沈年撿起被自己撞掉的劍刃交給老人,后者說道:“貧道從不要經別人手的佩劍,這把禍水就送給你了!”,說罷,老人繼續一步一個腳印的拖著劍向前走。
沈年說道:“無功不受祿,這劍老伯你還是收回去吧!”
誰知那彎腰佝僂的老伯突然呵斥一聲:“叫你收下就收下,哪里來這么多廢話?你要是在過意不去就給點工費!”
沈年嚇了一跳,如此遒勁有力的嗓門仿佛還夾雜著內力,他趕緊從腰間掏出三四兩碎銀子交給老道,然后說道:“只有這么點了,前輩要是嫌少我這就回去拿。”
“不必了,夠了。”,老道揣下碎銀子,轉身繼續往前走去,爺拒絕了沈年幫他提劍送他一程的好意。
沈年看著手上這把光有劍刃沒有劍柄劍鞘的劍,銹跡斑斑,要不是拎起來有點份量,沈年都覺得是個破銅爛鐵,不過他想了想好歹是花銀子買的,明天拿去鐵匠鋪開開鋒看這個名為禍水的寶劍是個什么模樣。
至于沈年為什么被那個自稱貧道的佝僂老漢一嗓子給鎮住,他也講不出道理,只是下意識覺得不能和他頂嘴,仿佛孩童的行為被父母喝止后不敢忤逆一樣。
沈年說不出這種感覺,與其說像是畏懼,倒不如說是尊敬更為貼近。
......
傳聞龍虎山后山有一處洞府,爐火百年未熄,敲打聲百年未止,住在其中的乃是一個駝背鑄劍道士,每四年鍛成一劍,劍生而劍胚生。二十四年前,道士尋得一塊木頭,但能經火烤錘鍛,四年之后,他以此打造出一把雷擊木劍,交給那個從小看他鍛劍長大的家伙,在他的印象中,好像是叫張長風,聽說那時候他已經成為龍虎山的天師了。
然后江湖廟堂動亂,魔頭四起,為天下計,天師帶著雷擊木劍下山,等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具尸體了。
再過了二十年,他終于造出人生最后一把劍。
這個叫趙樹平的鍛劍老道人,將“青龍”和“白虎”兩把劍留在了龍虎山,帶著剩下二十二把佩劍下山。
當年滅魔最后一戰,江湖氣數大半都被京城皇家豢養的道士設法給攫取了去,包括張長風身死時他背負的龍虎山氣運并沒有回到龍虎山天師府,而是轉頭進了皇宮,以至于二十年的時間龍虎山的人青黃不接,無論是張長風的師兄師弟又或是此后三代,竟沒有一人能突破到三品境界,如此以來,龍虎山逐漸失了正一道教祖庭的門楣,短短二十年就被同是正一道教的茅山和閣皂山壓了一頭,趙樹平身為龍虎山祖師叔,他得為張長風之后也是自己的第五代徒子們找回氣運,便是帶著畢生心血來到京城,討個說法。
當他看見沈年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張長風留在他體內的內力,又想起來那個每天偷偷不練功跑來自己那個山洞一坐就是大半天的孩子,想起他拿著自己贈予他的佩劍下山斬妖除魔的樣子,一時間百感交集,趙樹平贈沈年一劍,自己待會兒就少一劍,二十一劍若不能討回龍虎山的氣數,那就是龍虎山命該如此了,他心想道。
午門大開,趙樹平立于午門之外,而午門另一邊,數百皇宮道士在金鑾殿外布降龍伏虎陣,等待趙樹平攻進來。
“龍虎山趙樹平,今日特來皇宮討個說法!”
聲音響徹云霄,一時間大京城萬家燈火輝煌,各自爬到自己能夠到的最高的地方,然后朝著紫禁城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