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我這便去湖州了,嗯,你去彭城后,切莫小瞧世人,萬事當謹慎為先”。杜牧只待了三日,便要赴任湖州。臨走前帶了大富豪給孩子玩,并且答應了幫陳權廣而告之。大唐并不保守,做上一個戲耍的物事算不得離經叛道。
“嗯,我知道了,過往是我自大了,也過急了。哈哈,不瞞十三郎,早前我還想過以詩文博上個名聲的,可惜終是沒那個本事的”。陳權突然想到了杏花村之時念過的兩句詩,現在想著實在可笑,當日他那般去做也是幻想過或許能通過杜牧揚名,雖然老道規勸過,可這種便宜沒本錢的事情總是按捺不住嘗試的心思。
“哈哈,等此間事了,我會把當日你那幾句傳出去,過往不曾傳是怕害了你,現今倒是無礙,先前武寧之事你和這銀槍都亦不再是默默無聞之輩了,不過如是你能把那首詩念全了才好”。三年前的事情了,杜牧想到當時陳權故作豪爽的念著詩詞也是覺得好笑。
“哈哈,等,等我如是真的成了事,那便念于你聽,不過這可不是我寫的,隱約記得好像是姓羅的,或者姓楊的寫的,我已是絕了這心思了。那么,十三郎,后會有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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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使,咱們是直接去彭城還是先至滕縣”?田牟的幕僚黃訥湊過來問道,田牟一行已經到了徐州,中間是一日都未耽擱。
“去滕縣,我要見見這陳長史”。田牟略一考慮便下令轉向滕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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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博鎮,大概是大唐最強大的藩鎮了,便是于河北三鎮中都算的上魁首,擁兵過十萬,且俱是精兵。
在內黃的魯滔有些著急,魏博待了快三個月了,也不敢去魏州,那里是節度使治所,人馬太多了,只好按照陳權所言大多時間都留在相州的內黃。幾個人都是黑戶,不敢張揚只能扮作流民,關于武寧的情況只能從行腳的商人處得知,卻也知之不詳,此前聽聞武寧發生了內亂,節度使李廓被逐,也不知道銀槍都還在不在了。
“旅帥,打探清楚了,銀槍都還在,在滕縣和七都做了一場,勝了”。隨行的軍士出去探風回來匯報著情況。
“好,好,太好了,諸位,咱們這就去魏州,盯著何弘敬,事情還沒完。今年,今年內如果戰事起魏博出兵,那么就該輪到咱們做事了“。魯滔一臉的喜色,心里的石頭終是落了下來。不管如何這銀槍都還在,那么計劃就還有繼續下去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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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權第一次見到田牟,一個矮胖的老人,看著就像是個尋常的富家翁,笑呵呵的和傳聞中的嚴苛形象一點也不一樣。
田牟是先去的滕縣城,卻是未見陳權,只好把仇宗亢這個縣令留在城中,自己領人來了銀槍都大營。
銀槍都現今分了六個都,合計四千八百人。這次因田牟到來,藏了五都,雖然銀槍都人馬嚴重超標一事估計并不是個秘密,已有違律之形,可只要不擺出來,倒也不怕與人口實。
田牟和陳權聊了幾句,便要求去察看銀槍都。
擺出來的這一都除了把長安的那些人全放了進來給人看,剩下的都是新兵,精銳自是談不上的,氣色看著倒還不錯,只是甲胄兵器略寒酸了些。
“度之啊,銀槍都的甲胄還是不夠的嗎”?
“嗯,卻是不夠的,大使也知這銀槍都歸屬一事上有些含糊,地方州縣不能補給,節度使府也不便討要,所以只能是都中湊了些財貨來買上一些。但是這兵器甲胄又不是隨便能買到的,所以一直就這樣。唉,不過還好,等我去了彭城這事也是管不到了,倒也省了憂愁“。陳權留心著田牟的反應,謹慎的說道。
”哈哈,度之怕是難得清閑的,旨上還是叫你領著銀槍都的呢。這是天子和公卿的信重,你呀,還是要好好領軍的才是,這次我來武寧,還是要借重度之呢“。田牟輕搖著頭笑道。
”嗯,大使,是不是從其他幾州調些人馬來,這人手實是不足的“。陳權看田牟只帶了千余人,心里實在不踏實,銀槍都的幾千人說實話還只是湊合用,他又不是個穿越者前輩那般的軍事奇才,真要是生了變故恐怕是力所不及。所以明知道不大可能,可還是出言建議道。
“你說是濠州,泗州?哦,還有個宿州?唉,調的動,卻難調。別看這一鎮節度使掌管數州。可這事卻是難辦的,否則當日李廓早就把這徐州處置妥當了,哪里用的著后人頭疼”。
”這天下間的藩鎮,除了河北三鎮外,其余的雖是皆有數州之地,節度使又是該管之人,可各州的刺史卻大多不好相與。且朝廷一直提防著藩鎮做大,對武寧這種驕藩更是小心。如果是調動其他州縣兵馬,雖然朝堂之上也是挑不出什么錯的,可必定會讓人生疑,畢竟這大唐的藩鎮,唉,多是這么一步步走來的“。
田牟并未含糊其辭,而是坦誠的把這大唐的的關節之處說了出來。陳權倒也不意外,事實上他早就有過疑慮,為什么當日的李廓就靠著自己帶來的節度使親軍,而不是召集其余州縣人馬。此次杜牧前來幫他解了疑惑。是啊,如果李廓調動了其余州縣的數萬人馬,那么恐怕朝廷和天子要殺的將會是他了。
如今田牟顧忌亦是該當之事,可這彭城一行怕是不會輕松了。
”度之啊,你是我這徐州刺史的長史,雖說長使一職總歸有些含糊之處,可你不必擔心于此被埋沒了。朝廷派了我這個莽夫來鎮武寧,便是要徹底解決了武寧之亂。我是不愿輕起刀兵的,可如果世事不堪,那么恐怕還真的要做上一場了“。
”李廓上書之言朝中已知會于我,徐州七都之事也大體有所明悟。現今銀刀都折損近半,其他各都也都是心懷叵測,此間之紛亂更甚前時。你這銀槍都也不必藏了,幾千人馬怎瞞得住?現今當好生隨我平定武寧立下功業才是“。田牟停下了腳步盯著陳權說道。
”是,屬下領命“。陳權俯身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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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城,方昇的府上第一次成了各都聚會之處,這也正合了現今七都之勢。
”胡將軍,您還是上坐吧,七都一貫是以銀刀都為首,過往如此,現今亦是如此。我這個粗鄙之人可是不敢坐于上首的,還請胡將軍莫再推辭了“。方昇一臉無奈的與胡慶方推讓著。他并不想坐這個位置,不是客套,而是真的不愿意。田牟馬上來了,后事如何還不知道呢,自己還是安靜的躲在胡慶方身后為妙,出頭的事情還是交給別人吧。
看著方昇的模樣,胡慶方心下苦笑不已,他又不傻,怎不知這看似粗鄙的方昇實則陰狡至極,可這位置確實又不能再推了。
銀刀都半殘已是無力壓制各都,如再露怯,那么胡慶方不認為自己能活到田牟上任。
”既如此那我便不客氣了,嗯,田牟要來了。這位田大使諸位都不陌生,先前李廓便是接了他的節度使之職。這才一年,田牟又回來了“。
”此前咱們七都合謀驅逐李廓,可是結果~~,呵呵,想來我銀刀都如今的情形諸位都在偷笑呢吧?“
”我只望諸位牢記一點,七都是徐州的人馬,如果徐州丟了,那么七都可還能得存?“
“白圖都作亂為方將軍所剿滅,趙景那賊人領了門槍都遠遁,現今彭城就余了我等五都人馬了。田牟此次前來,我等是要俯首聽任安排還是繼續維持過往的局面?我是沒了主意,還請諸位仔細思量”。
胡慶方只簡單說了這幾句便不再言語,端起了茶自顧的品了起來。
一時之間也無人開口,都端著茶或是文人一般小口品著,或是打量著茶杯似要看出個花來。
“咳,全憑胡將軍和方將軍安排就是了”。李見看著方昇瞄過來了幾次,不得不開口打破了沉默。
“嗯,要不我們就從了朝廷罷了。武宗皇帝起大唐眼見著中興了,年初的三州歸國之事看起來也是成了的,現今朝廷可是有兵有糧,最重要的各地藩鎮都還安穩,我等何苦來于此時立了個靶子的”。拔山都的武雋環顧了下幾人,緩緩的開口說道。
這是武雋少有的在各都議事之時開口,他的身份很特殊,敬宗時欲逐王智興的武芳是他的堂兄,如果不是武家還有些根基,當時怕是會被殺的絕了。武芳事敗被誅后武雋領了拔山都,卻也只能附隨了銀刀都來求活。現今這拔山都只一千七百余人,算是七都中最弱的。
這次銀刀都之事讓他看到了脫離的曙光,可也不敢貿然行事,寶歷年隨了武芳一同被殺的四百多人里,武家的血流了近半。
“不妥啊,如果朝廷派來的是別人倒也無妨,可偏偏是田牟,這已是絕了我等順服之意了”。方昇見眾人都在思考著武雋的話似有意動,想了想出言反駁道。
“我等皆非叛逆,此前的些許誤會解開便是,但是絕對不能對田牟俯首。諸位應知田牟的出身,朝廷對他的防范不比自立的河北三鎮少上幾許。近來流傳的消息,說是何弘敬狀告田牟有意重奪魏博,此事真假不知,可想來必不會是無風之浪。所以我等可順從旁人卻獨不可是田牟“。
方昇頓了頓,盯著眾人方又說道:“我之意,不妨就依照此前之謀,再逐田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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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而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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