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快瘋了,聽不到一個聲音,看不見一個人,不知道自己在這里過了多久。”
她說不知道怎么就遇上了這種事,自己當時也并沒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奇怪的事。她當時是帶著手機的,可是一直打不出去,就算打通了那邊也是忙音,她知道一直這樣下去自己的手機一定會沒電的,所以就把手機關掉等到自己走累了就打開一次聯系外面,可是就算這樣手機還是沒電了。她問我知不知道絕望是什么滋味,我說不知道,她看都沒看我一眼,而是自己說下去。也許她根本就不是在跟我說話,只是希望找到一個人能讓她把她這些日子里的遭遇說出來而已。所以我也乖乖閉緊了嘴巴。
她說自己當時絕望地坐在不知道是哪一層的樓梯上,很難受很想哭出來,可是那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好像連哭的能力都沒有了,哭的聲音發不出來,更別提什么眼淚了。她又開始沒有目的的走著樓梯了,一層一層的臺階,總是不死心的想著下一個再下一個一定就能回到真實的地方了,雖然一次次的經歷都將她的希望敲碎一次又一次。
我看著她的臉,“你很久沒睡過覺了嗎?”
她疑惑地轉過頭來,似乎是才反應過來我說的是什么,“沒有,沒有睡過覺,一開始會有困意,但我告訴自己不可以睡,然后一直撐著,再后來就連睡意都沒有過了,也許是求生意識太強了了吧,強過了睡覺的意識。”
我點點頭,這才注意到她手里拿著一個手機,她注意到我的視線又有些激動的說,這個手機是撿到的,“我就知道天無絕人之路。”她當時就打了一個電話給了媽媽而且竟然打通了,那頭的媽媽聲音一響起她就仿佛已經安全回到家了一般,她跟媽媽說自己被困在宿舍樓道里,讓媽媽來救她,那一頭的媽媽沒說話只是一個勁的哭,帶著哭腔說完媽媽一定救你后,手機就又進入了一片忙音,再也打不出了。可是她又有了大希望。過了沒多久她耳邊就響起了媽媽的聲音媽媽在喊她的名字,她順著聲音走啊走,竟然就碰上了我。
她的語氣告訴我,她真的很開心又能看見人了,相反的我就沒那么開心了。
我看著她,覺得她挺可憐的。這個時候我看著她身后的的一團黑暗,似乎漸漸顯出了一個人形的黑影,等我想仔細看的時候,那個黑影開始向我們這邊移動了。我心感不妙,拉起她的手開始向下跑,她問我怎么了,我沒回她的話,問她還能聽到她媽媽的聲音嗎,她說現在又聽到了,我說好,讓她走在前面,讓她跟著聲音走。我不時回過頭望向身后,那團黑影一直在我們后面。它周圍的黑暗隨著它的移動變得淡了,而那團黑影也變得更加像個人了,就像是黑暗塑造出了它。它的速度在我不能察覺的情況下變得越來越快了,甚至在我的一次回頭中離我們只有一步之遙了。我只好催促她快些,此時她突然停了下來,我下意識轉過身,那團人形的黑影停在我的面前,我感覺得到有氣噴到了我的臉上,她也轉過身來,疑惑地問我怎么了,我說,“你沒看到嗎?”她更加疑惑了,“什么?”我盯著那團影子,它漸漸地又融回到了黑暗中,消散的速度遠比它扯成人形的速度快了好多倍。我只眨了眨眼它便不見了,這時我才回過頭去,雖然早已經知道了她是什么,但看到她現在這個樣子總覺得為她難過。
她的臉已經腐爛的只剩下一些連著皮的肉,頭發還是那樣的只是干枯的不成樣子了,她的手指也已經冒著陣陣黑色的死氣。她似乎渾然不覺自己的變化,拉著我的手不曾放開,她說媽媽的聲音沒有了,她的聲音也不像開始時的輕靈了,而是像是即將被奪去聲音一般漸漸發不出聲音,一張一合的也不是嘴巴而是完全暴露出的牙齒。看到她的變化我就知道我們快離開這里了。果然在下了一層樓之后我看到了大門,她低著腦袋,我知道她已經發現了自己早已經死了的這個事實。她松開了抓著我的手朝著大門走去,她的身形隱去了,我看向門外,真是見過鬼了,什么都不覺得奇怪了,我看到自己正站在門外。
我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眼睛看向了這時站在我身邊的那個老爺爺,他正好也看到了門里的這個我,朝我點了點頭,我向門外走去。可我還沒來得及動彈就有一滴寒徹入骨的水落到了我的腦袋上,我向上看去,這次不用手機我也看得到一個像人的東西攀附在大門的上方,它仰著頭朝向我,它的腦袋上長長的頭發開始瘋長,這也讓我看到了它的臉只有兩個黑漆漆的洞。今天我真是“走運”,眼看著它的頭發伸向我的脖子,眼看著它慢慢爬向了我,我卻什么都做不了,甚至連眼睛都眨不了。完了完了,我還什么都沒做過呢,難道我今天就要跟世界告別了嗎?
看著它爬動著的姿勢我覺得似曾相識,當它的黑洞洞的臉貼著我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來了,它就是我在洗澡的時候碰上的那一只,真是冤家路窄啊。
“丫頭,閉上眼睛。”我聽到那個老爺爺這么喊著,連忙閉上了眼睛,我又能動了,就聽到老爺爺和一群人的聲音摻雜著,我頭痛的很,脖子上的束縛感消失了,耳邊響起了它的尖聲嘶吼聲接著我全身虛脫倒在了地上。就讓我先睡一會吧。
我剛想閉上眼睛就感覺被人打了一巴掌。清醒過來之后發現自己站在宿舍大門前面,好像我就從沒進去過一般。那個老爺爺還站在我旁邊。
“老爺爺,我離魂了嗎?”
“哈,哈,你猜猜看!我不知道你原來竟然碰到過那個東西,那個東西吃魂的,你第一次碰上就一定被盯上了,它又是業界勞模肯定會找你的,不過幸好遇到我了”老爺爺很驕傲當然也很傲嬌,我是這么覺得的,“察覺到它在里面,我們就做了一個假的把它引到外面,它察覺不對就躲在了門邊,我們竟然一直沒發現它,真是失敗。”我向老爺爺道了謝,他讓我喊他渠師傅。
我看渠師傅一身道士打扮,知道他們是做什么的了。他倒是很喜歡說話,說自己今天過來是受人所托過來招魂。我應該知道他要招的魂是誰了,樓道里遇到的她。至于我為什么也走到了那個不歸陽世的路上,渠師傅說他也覺得納悶。我對招魂的事會比較好奇,雖然心中已經理出了個大概但還是想求證一下,于是跟著渠師傅去見了他這次事件的主顧。那是個憔悴的女人,她一見到渠師傅便立馬起身,眼神都不覺帶出了精神,看得出她很激動也等得很焦急。渠師傅一本正經的,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遞給她一個藏青的綢布袋子。聞起來有些淡淡的香味,如果沒弄錯的話那里面裝著的應該是燃盡后的黑香灰,就是在宿舍門前點燃的那三只。
那個人連聲道謝,渠師傅依然什么話也沒說帶著我離開了只留下了那兒喊他師傅的馬哥。剛一出來我便亟不可待的問起這件事,通過渠師傅的話我證實了自己的想法。
記得我之前提到的那個踏錯陰陽路的學姐嗎?我在樓道里碰到的那個就是她。她生前姓楊。
渠師傅把這件事情跟我大致地說了一遍,我們那個宿舍位置很陰,不是兇的意思,而是指這個位置處在了往生者步入陰曹的交叉口,匯集了不小的陰寒之氣,常有無法投胎的死靈在這樣的地方尋找替身。但我們宿舍所在處卻與一般的陰寒路口不同,因為宿舍的人氣太旺使得這樣的死靈無法久待。而楊學姐出事的那天是中元節,專門用來祭拜地府的日子,鬼門關開,陰寒交叉口的陰氣蓋過了人的陽氣使得楊學姐踏錯了路,當時她亂走一通時曾被人看到,想必楊學姐那時靈體早已進入異路了,只是肉體的部分殘存還留在陽間。只過了一個晚上,楊學姐像被吸干了精氣一樣的尸體被人發現了。渠師傅說楊學姐不是真的被人吸干了精氣,而是魂魄已經脫離了肉身,肉身在這陰冷寒濕之地內干癟萎縮。自此之后,楊學姐的媽媽總是不時能夢見自己的女兒在黑漆漆的樓道里找不到出路的情景,而就在一個月前楊媽媽去郊區普度山上的觀里解夢時碰到了渠師傅,他教楊媽媽燒一個紙扎的電話,燒的時候一定要念著女兒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楊媽媽將信將疑燒完之后當天晚上竟然接到了女兒的電話,她又驚又怕,但畢竟那頭的是她的女兒更多的還是傷心難過。第二天楊媽媽就找了渠師傅,渠師傅說她女兒的三魂被困在了那條路上,既不界陰陽也不界天地,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楊學姐的魂招回來,渠師傅燃的喚魂香可將心念人的聲音借著香氣送進被喚的魂的耳邊,借著聲音將困在異界的魂召回。招回來的魂會寄身香灰中直到入殮方能最終投胎安息。
在這陽世中總有些不適合活人涉足的地方,那些場所就隱藏在光的背后,我們找不到,那里總在該出現的時候出現。但是警告,生人勿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