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刷術?可是刻字于碑,以紙涂覆?”
“不錯,不過刻字于碑成本太高,現在大多流行刻字于木,然而依我之見,刻字于木的成本依舊太高,我發明了一個辦法,乃是刻字于泥,且字與字之間可以拆開,用時只需排列組合即可。”
吳碧君眼神一亮,詳細詢問其中細節,蔣衛東也臭不要臉的將活字印刷術的想法說成了自己的聰明才智,看到吳碧君一臉崇拜的樣子,不由洋洋自得。
“若此術真能推行天下,倒也是功德無量了。”
蔣衛東笑道:“推行天下是別想了,不但不能推,反而要藏,敲糖村的孩子將來都是一定要識字的,大人若是學的進去的也可學,學不進去不強求,至多,也就推廣到烏傷縣的吳家,再遠,卻是要嚴格保密的,就當這是吳家和我蔣家聯合鼓搗的家學吧。”
“這……這是為何?若此術推行天下,村長必可流芳百世,便是銀錢也定然可以大賺許多,說不定還能借此揚名,封上個一官半職呢。”
“呵呵,姑娘說的這些,我肯定都不會發生,若此術真的外傳,我父子卻是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的,不僅我父子,整個敲糖幫,甚至連累烏傷吳家,全都要面臨滅頂之災!”
“這……”
吳碧君瞪大了眼睛,表示不能理解。
“世家之所以是世家,是通過壟斷知識來壟斷權利,這也是吳家愿意高看我們父子一眼的根本原因,當今帝王野心甚大,愿以科舉擇優取士,但這年月讀書識字之人就那么多,能寫出策論的更是鳳毛麟角,本質上,無非是將關隴貴族之權,讓渡一部分給江南士族,將門閥士族之權,讓渡一部分給豪強人家,即使是這樣,這天下依然是紛紛揚揚,興建洛陽,甚至修大運河,都與此有著莫大干系,朝堂紛爭不斷,但絕大部分紛爭的根源,就是這個,你信不信,至尊若操之過急,惹得天下世家反彈,他這個至尊也坐不穩當。”
吳碧君張大了嘴巴。
她雖是豪強嫡女,識文斷字,但這種政治上的事兒,終究是離她太遠來了,莫說思考,怕是連想都沒想過的。
“我的家鄉有一位不能提姓名的偉人說過,政治,就是自己的人上去,對手的人下來,就連至尊做這事也要小心翼翼,謹小慎微,何況是我?此術若推行天下,配合著至尊的科舉政策,那就是天下人上去,世家門閥下來,你說,我安能有命在啊。”
“那……那既然如此危險,您為何還要暗中推行此術?”
蔣衛東道:“因為我深知,能改變一個人命運的唯有軍功與知識二者而已,我不希望我們敲糖村世世代代,都只能做最底層的賤民,我同樣不希望,這些視我為親人的村民,要去戰場上九死一生,就為了博那么一點微不足道的出身,況且就算上了戰場,有知識和沒知識也絕不是一回事兒。我既然是村長,這等事關全村百姓千秋萬代的事,實在是無法置若罔聞啊,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這個險,還是值得冒的。”
吳碧君感覺胸口有什么東西一震,又有什么東西碎裂了,瞅著蔣衛東的目光變得熱淚盈眶,心臟跳的也快了起來,瞅了他良久,才道:“村長,真英雄也。”
蔣衛東豪邁一笑,謙虛道:“哪里哪里,鄉親們視我為親人,我自然也要視鄉親們為親人。”
蔣衛東的臉皮已經練的爐火純青了,培養敲糖村全村識字分明是為了日后做大事積攢班底,免得臨時抱佛腳的時候無人可用,偏偏卻讓他找了這么道貌岸然的理由用來泡妞,關鍵是這妞還真的信了,崇拜倆字就差直接寫臉上了。
要不怎么說古人好騙呢。
卻見吳碧君問道:“此事既然這般重要、危險,村長與令郎竟然不親自操持?您說您父子二人另有要事,是什么要事,竟重得過千秋萬代之基?不知村長能否相告?”
蔣衛東沉默了一會,搖了搖頭道:“不能。”
吳碧君微微詫異,但很快就恢復,又問道:“是否……比這印刷術還有兇險?”
蔣衛東又沉默了一會,道:“是。”
吳碧君突然伸出手來抓住了蔣衛東的手,弄得蔣衛東一時都沒反應過來,卻見她羞紅著臉,說道:“先生乃天下英豪,還請千萬保重,惜身。”
“這……姑娘,”情場老手蔣衛東順勢將吳碧君的雙手握住。
吳碧君臉色更紅,慌忙的將手抽了出來,低著頭羞答答地跑了,倒似一只慌不擇路的小兔子。
蔣衛東則自言自語道:“古代真好啊,泡小三比搞對象還容易幾分。”
………………
當然,對蔣衛東這種見慣了男女風月的老油條來說,愛情兩個字實在是有點矯情,男歡女愛于他而言頂多只是生活的調劑,他的目光,只在征途和遠方。
當天晚上,蔣衛東便詳細的制作了一個“騙取補貼”計劃表,這種事后世的上市公司早就做出套路了,那么嚴的監管制度之下都能被他這樣的資本家們玩的如魚得水,何況是此時?隋朝的地方監察,在蔣衛東的眼里已經不能用漏洞百出來形容了,簡直是幾近于無。
召來全村的老少爺們一起開會,道:“從今天起,敲糖幫雞毛換糖的生意將有目的的出,由我來規劃路線,大家沒意見么。”
也不等眾人,呼應,蔣衛東直接接著說道:“這樣,咱們十人一組,一組去合肥,二組去杭州,三組去襄陽,四組去揚州,五組去長沙,六組去泉州,到地方以后自由分散,除了依舊下村子里去雞毛換糖之外,我給你們安排兩個額外任務,一,幾處當地駐軍情況,尤其是是否有關中府兵調派過,二,尤其留意一個叫做陳棱的武賁中郎將,一月后回村子里復命的時候,我要清楚的知道他此次南巡的行軍路線、途徑城市、帶了多少兵多少官,以及他的性格、喜好、隨行家眷情況,能不能做到。”
眾人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他們一群做小生意的,打聽這玩意是干什么,以至于一時間無人答話。
蔣衛東又揮了揮手道:“行了,明白了就都去干吧,這一次咱們不圖賺錢,信息是重中之重,打探好的委以重任,探不明白的,以后就不用再出去換糖了,跟后村的老娘們一塊養大鵝吧,就這樣,散會。”
說完,蔣衛東帶頭第一個離開了會堂。
所有人都一臉懵逼的瞅著蔣坤。
蔣坤聳了下肩。
這個說一不二不容置疑的蔣衛東,他反而更熟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