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似能刺破迷惘心臟的藍眸,正將如電的目光毫不吝惜的獻給寂空中割據一角的星辰。
視線交雜著難掩的訝異與震撼,它曾在以往的一千多個垂暮中坐觀星辰,雖有瑰麗,也因常見失了新奇,星星在行云間流淌,碰上觀賞自己的家伙,總愛眨眼以致謝。
今有夢辰,旖光柔弱,于天視之,寥落疏顆。失敗原以為,此夜星群數少,應是暗淡。可天角的那抹微光,卻隨時間流逝愈顯閃亮。像是一束璀璨煙火,初看只見拖在其后狹長的氣尾,再視卻如孔雀忽開滿目昳麗。
只不過這束來于自然的絕美煙火,蓄發的過程慢了許多,綻放的時長也延了不少。
星辰每一次閃爍,都是一次短促而急烈的呼吸。吐息之間,黯淡幻滅。金色的輝芒游走于渺星間,好似歡騰于凈湖的金鯉。
光陰這般無情,速似飛梭,追趕只成妄想。隨著它輕巧無息的不停向前,嬉戲其中的“金鯉”猶顯雀躍,耀眼的星光竟生生將其旁遮掩的混沌撕裂絞滅。
天空是巨大的淺色畫幕,有七分灰色的淡渲和三分黑色的墨染,今時卻成全了美辰畫卷的舒展。在這精妙絕倫的經由天文描繪的圖畫中,滿目辰輝的亮銀配合奪眼燃星的輝金,呈現給萬物的是極致絢爛的飽覽。
像是在古井無波的沉湖里投下吃食的波瀾,上百條尚且玩耍歡愉的金鯉著了魔一般的全蜂擁而來,隨后于一點匯聚,此時的芒,無比強烈,嚇的四方的星星都因失神的瑟縮而致星輝慘淡,從配角降格為群眾演員。
主角正靜靜的待在天角,萬丈的金黃如利箭齊發沖入余下的殘喘陰云,進行冷酷的屠戮。失敗的眼瞳,只映襯出燃金的光源。
天角的涼辰一抹,而今卻成永恒灼燒的焰火。這閃耀的金火是那般刺眼燦爛,像顛倒了白晝黑夜。掛在天際的那顆閃亮,若不是沒有那般寬厚,就如同灑滿熱切的太陽。
小家伙正在背對著失敗的路上步履踽踽,它將臉埋的很低,這樣它物就看不見自己小臉爬滿的難過憂傷。
挺直的耳朵現在卻如此順從的屈服了眼前的迷茫。淚凝成一點,墜在剛硬的壯草上,輕微量小,卻硬是彎了它堅挺的脊梁。
身后的天空,如此絢爛,是一年中最旖旎的光景,是旅途里最難遇的驚奇。從天上降臨的金光,從身后匆匆奔襲。輕柔的撫著兔兒的纖毛,暈染的如此完美,像是每一根都鑲滿了閃亮的碎金。
金光將它的瘦小的影子拖的很長很長,它的記憶仍停留在最后的仰望,黯淡的辰,死灰的天,注墨的云,還有蒼白的孤獨小影。
眼是心靈的窗戶,心是眼眸的風景。小家伙只看見被自己的陰影遮住的冷茅,卻不曾注視背后的熱芒。
“就去那吧,沒了大家伙,這世間都容不下我。”
小家伙心有決斷,生命火車朝著終點站毫不遲疑的飛馳而去。
“那是…”
大家伙的眼界乃至心神都被那顆迷你的“太陽”所牢牢吸引,原以為就此靜止的那顆星,這時重看竟窺得它又低垂了一些。
“流…星…!”
失敗大聲驚呼。它頓時明白這一切的種種異象,都只不過為流星的出場埋下伏筆。
果不其然,那顆閃耀蒼穹的金色流星,它正開足動力駛向大地。速度越來越疾,身體和阻撓的大氣層劇烈的摩挲,擦出無比橙紅的火焰。極高的溫度焚燒自己的軀殼,火魔噬咬著五臟六腑。可這依舊無法阻擋它和大地親昵的意志。你盡可以把它消滅,可它只要永不服輸,你永不可打敗它。
流星撞破了大氣的阻攔,它的身體也因灼熱和激烈的碰擊千瘡百孔。可它的信念卻沒有因此產生些微的偏移。
它一腔執拗,攜萬千金光,燃無盡蒼涼,粉碎陰霾,破滅暗沉,朝遠方的某處香泥擁吻而去。
天邊殘留的那條金色通途,從幽谷直達云霄,橫貫天地,那是流星的執念。它雖不能訴說,可它的存在便是最好的證明。通天路不再只是口中的笑談,一切皆有可能。
流星落下以前,拖著一條狹長的發光尾巴,正如遨游九天的輝煌巨龍。大家伙在震撼之余,回憶的大門終于找到那把巨大的金色鑰匙。
回憶是遠方的融融春雨,連綿不斷,激起心池滿面波瀾。那段美好已被收藏,如今再閱,漠融心仍暖。
那時正值江南的黃梅時節,雖地域偏北,可也下了纏綿的細雨。小雨淅淅,天色潑墨,也不知何時才能折下哀怨,還賞陽景。
大家伙向來討厭雨天,不僅泥濘了蜿蜒,也濁了河面。細線銀針般的雨,所攜的寒氣隨著毛雨侵襲暖意,無孔不入,原有的疲憊更添一份寒冷,穩健的步伐也沉重了不少。
小家伙自媽媽為了自己的茍活離別以后,就愛上了夜晚準時赴約用微光無聲的安慰自己的星辰,還有在其他的兔子無疑于夢魘的雨天。
雨意冽冽,降下的是文人筆下無窮無盡的哀愁,也是對一只兔子最真摯的陪伴。
“媽媽常跟我說,天空要下雨,是因為星星流下了眼淚。寂空中有萬顆明星,每一顆都是一位逝者對世間的留戀。你抬頭看,閃的最亮的那一顆就是爸爸對我掛念。
爸爸白天成了太陽,把光和暖全都給了我,于是就有了晴天,晚上化作星星,為我驅散黑暗,給我無限的關懷,于是夜晚有了星星。爸爸看著我受傷痛哭,心疼不已,也在偷偷啜泣,一滴滴的眼淚灑下,于是又有了雨天。
所以,兔兔一點都不討厭雨天,因為那是爸爸即使去了我無法抵達的遠方,也在無時無刻想念著我,失敗,你看,又下起雨來了,說不定,是爸爸媽媽看著我,又心痛的掉了淚。”
小家伙面帶溫和的微笑,當雨點劃過嬌美的臉龐,內心深處的美好又被勾起,回味著記憶的蜜糖,依偎著溫暖的臂膀,這是它一生最幸福的時刻。
那本該冷冽無比的苦雨,沾上小家伙胸前著的白裳,竟微微浮散一抹淡淡的熱氣。
大家伙停下步子,回首望向被雨露潤澤的稍顯粉色的小家伙的臉頰,竟是如此的天真柔美,不藏風情萬種,唯留可愛單純。一時間眼神竟是直接粘上了小家伙,沉悶與孤傲也褪成玫瑰紅。
“失敗…該走了哦,現在,沒有下雨了。”
小家伙臉色潮紅,在白毛的映襯下恍若夕陽吻雪,蕩漾著二月的嬌羞。
“哦…!”
大家伙這才覺察自己竟觀賞的出了神,逃也似的瞬間轉移了目光,略顯慌張的應了一聲,便繼續緩緩前行。
四月芳菲已盡,碧草顯壯。叢生的茅在綿雨的滋潤下,滌去滿身泥垢,發瘋似的扎根猛長,好能爭得雨后烈陽的饋贈。很快便和脊背上的小家伙平齊,微風尚過,草浪此起彼伏。
蒼翠的色調雖然單一,可小家伙還是對著這些挺立如標槍的綠色精靈致謝。盡眼蔥蘢,賞心悅目,陶醉怡然。
“礙事的草,擋著必經的小徑。”
大家伙接連穿過了幾道被剛草封截的屏障,葉緣銳利如劍,它身上新增的切口便是此物的杰作。這看似無害的景致,可讓得大家伙吃盡苦頭。
“失敗,你聽!”
小家伙豎起兩耳,它似乎聽出了與草葉呢喃不同的音色。那聲音初聞茫遠,像是遠處高樓宛轉的若有若無的琴曲,隨著失敗的臨近,愈發的清晰,聲不似琴曲,此音恰若聲勢浩大的交響樂。
小家伙辨出了此聲,它情緒高漲,眸間躍動著難述的愉然。
媽媽悄悄的走了/到達遠方前/卻還是放不下我/每當我席岸觀星/所聞沉吟/是它們越過空間傳遞的親情
陪伴它的,不只天上的星輝,地上碧絲漫過的清河,也在經久不息的將悠長的關懷溫繁華冷酒,暖闌珊孤候。
狹長河拗,傳頌世間美好。
淙淙如鳴佩,涓涓似彈弦,這便是來自彼岸的碎碎懷念。
綿雨已停,卸下金妝的白日素面慵懶,光線又輕柔了不少,染墨的愁云凝滯著,不為所動。如是日散昏來,夜潤碧苔。
“大家伙,天色有些晚了,不如就在前面歇息一下吧。”
小家伙說著用小爪指了指一叢猗郁的灌木,失敗微頷,順著狹道穿過濃密,面前的煥然一新著實讓大家伙驚了片刻。
它干咳幾聲,不露聲色的將驚奇收斂,一股尚還稚嫩的裝模作樣的沉穩的氣質表露,臉上意料之中的老練表情,卻是學著父親的有幾分模樣。
清河幽幽,那是晴朗的代名詞。濁河滔滔,更顯雨意的凝聚力。
“大家伙,今夜星辰會在冷空閃爍哦,就是這條河映照的天角。”
小家伙指爪輕彈,失敗頭頂正愜意的雨露便在轉瞬失了憩息的溫床。
“如果遲暮未雨,那就在這里入夜吧。”
大家伙望了望聚在天際不肯罷休的雨云,它對小家伙如此篤定的判斷有所懷疑,若是黃昏欲雨,天辰必會被愁云所掩,那時,不僅觀星無望,還會因無遮無擋經由兔兒稱頌的“好雨”一番“淋浴遍體”。
它實在不敢恭維寒氣之威,方才的冒雨趕路已讓濕冷入了體,害自己連打好幾個噴嚏。于是,心頭鼓搗的“拒絕”二字,直沖喉尖,作勢欲吐。
它偷偷瞥了小家伙一眼,但見兔兒豎起分外可愛的毛茸大耳,清澈如水的眸子一窺便可感受水的溫情,以及無邪的淺底。眼睛漾著三月春瀾,期盼與開懷便是泛起漣漪的平湖。它正翹首以待,露出圓絨討喜的小尾。
實在不忍心看著它眸間盛滿黯淡,三月一下子度成晚秋。
況且,這匆匆一眼,就已讓得它沉醉許久。
用來思索抓捕獵物的狡詐的頭腦,現在卻苦苦尋覓怎樣才能讓小家伙持續歡愉方法,著實有些“大材小用”。
“可是,若真的下這么一場山雨,到時候一邊跋涉一邊苦尋躲雨的山洞就會耗費許多體力。作為血狼之子,這樣的瀟瀟只不過是成長的歷練,可是,小家伙淋濕了怎么辦?”
思緒的馬車陷入污沌的泥沼,然而眼前這條永不止息勇往直前的長河卻像在腦海中化為一股無形的力量,稍稍用力便將陷于泥沼的思緒之車推出,馬車疾馳,前途暢通。
迷惘的眼神閃過一絲清明,它用嘴叼著小家伙緩緩放了下來,冷傲的面色剎那融成溫和暖笑,小家伙只感耳畔響起一曲仙樂,再聽卻發覺那嘈嘈切切錯落有致的弦音,竟是一句綿柔的呢喃:
“小家伙,星星有你每夜的陪伴十分開心,它們也迫不及待想刺破重云和你見面,在星星抵達前,大家伙為你表演抓鯉~”
(PS:狼狼要發力了,清明幾日會持續爆更,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