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夕陽搖搖欲墜，微帶著咸味的風拂面而來，顧媽媽站在陽臺上望著波光粼粼的海面，目光呆滯，此起彼伏的海浪在她耳邊縈繞著，在心里卻驚不起一絲波瀾。

　　房間門被推開，聽見輕微的響聲，她稍稍偏了一下頭，并沒有轉身。

　　顧爸爸邁著堅定的步子朝她走過去，漸漸靠近時，他卻猶豫起來，在離她兩米位置處的沙發上坐下來，沉默了一會兒，開始沒話找話，“在看什么？”

　　他的聲音蒼勁有力，就像刮過大草原的風聲。

　　她答非所問，“放過他們吧。”語氣平靜，好似看透了一切，又像是被束縛得無力掙扎，“他們是無辜的。”

　　顧爸翹起腿，倚靠沙發，一手扶額，“住得還習慣嗎？”又接著說，“海景挺不錯，應該合你的意。”

　　浪花撲騰一下砸在沙灘上，響聲蓋過了他們的呼吸。他們的對話隨著倒退的海浪而去，屋子陷入了日復一日的沉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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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么早就睡覺啦？”娟子將車停穩，抬頭望向齊鹿鹿的窗口，在上下亮著燈的窗口映襯之下格外黝黑。

　　“他身體不太舒服。”齊鹿鹿一邊下車，一邊回答，朝娟子揮手，“早點回去。”

　　“好，明天見。”

　　“明天見。”

　　大雨過后，空氣濕漉漉的。齊鹿鹿抬眼就被風吹落的掛在樹上的雨滴砸中了。有點冷。

　　“小林子？”

　　齊鹿鹿摸黑進了屋子，輕聲叫叫顧林。平日里自己下班回家，他都坐在沙發上碼字，噼里啪啦的敲擊鍵盤的聲音總會搶先一步撞自己個滿懷，這突如其來的安靜，讓人有些不習慣了。

　　沒有人回應。睡得這么沉？感冒好了？

　　齊鹿鹿有些不放心，躡手躡腳的朝沙發走去，透過窗外傳來的模糊的燈光，依稀可以看見，沙發上沒有人！

　　哎，人去哪里了？

　　她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開了客廳的燈，看了一圈，沒有看到顧林，也沒有看到鹿子。

　　她撓撓頭朝臥室走去，剛扭動門把手就聽見了鹿子的微弱的叫聲。打開燈就看見了躺在床上裹著被子的仍然在發抖的顧林。

　　她快步走過去，手剛搭在顧林的額頭上，眉頭就皺起來了，這么燙！

　　“顧林！”她搖搖他的肩膀，試圖叫醒他，個頭差距太大，她不可能背著他下樓。

　　“能聽見我說話嗎？”

　　啪！啪！啪！

　　她又拍了拍他滾燙的臉，卻依舊沒有回應。

　　顧林什么聽不見，只是一個勁裹緊被子，嘴里嘟囔著，“冷、冷、”

　　“沒事，別怕，我馬上帶你去醫院，”齊鹿鹿一邊安慰他，一邊撥打了急救電話，腦子突然閃過那些而發燒未得及時治療而導致的病歷，她突然有些害怕，如果晚一步，顧林會不會變成那樣，顧林本來就像一個傻子，如果變成真正的傻子，自己不就要養他一輩子？！

　　中年女醫生看到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顧林時，忍不住瞪了齊鹿鹿一眼，“你們這些年輕人，有病就要早治療，非要抗一抗！到外面等。”

　　“抱歉，抱歉，”齊鹿鹿一邊道歉，一邊往門外退。她坐在靠墻的椅子上，忍不住咬著手指，乖乖的等待著。

　　看到顧林被推出來，換了病房，她的心才安定下來。

　　咕嚕咕嚕～

　　肚子的響聲剛飄進齊鹿鹿的耳朵就被齊鹿鹿扼殺在了空氣中，她捂緊肚子，望著顧林。他睡得不踏實，眉頭緊鎖，手不安分的動了一下，被子滑落，露出了肩部。

　　“唉～”她替他蓋好被子。算了，不去吃東西了，萬一小林子醒過來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四下空無一人，恐怕會被嚇到。

　　剛進病房時，護士就介紹了，這個屋子的病人剛巧都出院了，房間暫時空下來，難得安靜。

　　齊鹿鹿還未來得及坐下，顧林的眉頭突然網上挑動了一下，像是在夢里受到了驚嚇，隨后猛地咳嗽起來，她趕緊拍了拍他的胸口，輕聲細語的安慰道：“好了，好了，沒事了，有鹿鹿在呢。”

　　曾經齊鹿鹿生病的時候，齊媽媽就是這樣安慰她的，齊媽媽將她摟進懷抱里，輕輕拍著她的背部，溫柔的說：“好了，好了，沒事了，有媽媽在呢。給你打針的姐姐已經走啦。”

　　她就會看看疼痛的胳膊，哇的大哭著一聲撲進齊媽媽的懷里。

　　“沒事了，鹿鹿乖～”

　　“沒事了，小林子乖～”

　　顧林費勁想睜開眼睛，卻只是睜開了一道縫隙，縫隙布滿了柔和的白光，他好像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又想起來那個熟悉的擁抱，只不過他沒有看得真切，因為沒有一會兒，他就無力的閉上眼睛又昏睡過去了，耳邊溫柔的聲音讓他覺得特別安心。

　　齊鹿鹿無奈的坐回椅子上，算了，算了，熬夜確實也沒什么。

　　顧林并不是自然醒來的，他是被周圍灼灼的目光燙醒的。他扶著有些沉重的腦袋坐起來就看到了病房里各式各樣的病人，他們都躺在病床上以一種難得的默契同時望著自己。

　　沒等他開口，護士就推門而入了。

　　顧林剛要說話，就被面帶微笑的護士打斷了。

　　“先別說話，”她利落的開始替顧林檢查身體，查完后，遞給他一張單子，上面字跡潦草，“身體無大礙，拿著單子到樓下輸液，床要讓出來。”

　　“好，”

　　“有什么不明白的嗎？”

　　“沒有。謝謝。”

　　“不客氣。”

　　顧林托著腦袋下樓了。

　　齊鹿鹿在一排排輸液的座椅里發現顧林，走過去，到了他跟前，手搭在他額頭上，說：“走得挺快，我打個電話的功夫，你就下樓了。沒事了吧？”她自顧自的點點頭，“嗯，不燙了，看來是沒有危險啦。”

　　顧林直勾勾的看著她，問，“昨晚一直在這里嗎？”

　　“醫院沒有多余的病床。”

　　“哦。”

　　“嗯，想吃什么？”

　　齊鹿鹿知道自己為什么撒謊，因為她害怕顧林刨根問底。一堆為什么，她真的答不上來。

　　“我昨天晚上看到了一個人，”

　　“可能燒糊涂了吧，昨天晚上你也說了不少胡話。”

　　“是嗎？”

　　“嗯，你不問問自己說了什么？”

　　“我從來不說胡話。”

　　“是嗎？”

　　“嗯。”

　　“你想吃什么？”

　　顧林確實沒有說胡話。